“张钰。”
“末将在。”
“怕不怕?”
张钰瞪大眼睛,他发现手有些抖,但他知道,那不是害怕,那是兴奋,很小的时候他便知道,他的的胆子很大,记得十二岁那年,随几个同伴讲山采摘野菜,却遇了一窝野猪,同伴们掉头就跑,唯独他抽出柴刀,默默的与那体型硕大的野猪对峙,也许是被他气势所惊,那野猪大王带着一家老小,很快的便消失在他视线之内,而他则施施然的背着竹篓,转头去追同伴了,他有时也奇怪,何为畏惧,不敬天地,不畏鬼神,怎么会有畏惧?
这便是兴元张钰,这就是另一个时空中,少小从军,号称四川名将,后兵败被俘,自尽而殁的抗蒙名将张钰,而如今的他,年仅二十二岁,正值风华正茂之时,幸运的是,蒙古人还不曾有南下之意,大秦强盛如斯,军旅非是赢弱的南宋可比,而不幸的是,他身在河东,过早的面对胡人劲旅,生死堪忧,不知能不能过了这一关。
当然,这个时候,年轻人并未想那么多,他只是眼见阵前同窗,士卒死伤狼藉,他却只能在中军看着,他已经有些急不可耐,想要与阵前同窗们同生共死。
所以这个时候,决战即将到来,不光是他的手,他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抖,杀敌报国,百死不悔,七尺男儿,本当如此,本来清秀的面庞涨红着,有些扭曲,仿佛受了屈辱般,大声吼道:“末将不怕。”
而一直让他深深敬慕的大帅,站在那里,高大的身躯,好像能挡住整个苍穹,仿佛天地间不会有任何东西能击败得了他,年轻人在心里狠狠发誓,有生之年,自己也当如此。
“好,中军就教给你了,望你好自为之。”
“末将遵令。”
望着毫不拖泥带水,转身而去的年轻人,赵石有些自豪,却又有些可惜,对于历史一知半解他可不知这年轻人的来历,他只是觉得,这样的年轻人,要是再多一些,老朽的金国还怎么会是对手?便是遥远的东北革原上那些彪悍的蒙古人,又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中军虞候何在?”
有一个年轻人大声道:“末将在。”
“组一千督战队列于阵后擅退者斩。”
“末将遵令。”
“传令于各部,我赵石便在这里,此战若败,当与众军同死,望众军奋力死战,不堕我大秦威名。”
“护旗官。”
“末将在。”
“中军大旗不能倒,你可明白?”
“请大帅放心,旗在人在。”
“传令杜顺卿,该用到投炮的时候了,一旦敌军骑军动了,投炮就不准停。”
“弓箭手聚于两翼,尽可能杀伤敌军骑军,骑军一旦入阵,可趁隙狙之。”
“传令所有丁壮,皆退到阵后,随时准备填补缺口,告诉他们,今日之战,不胜则死,若有怯懦畏战者,可当即斩之。”
“传令张嗣忠,所有工匠,大夫,都放在他那里,我军令未到之前,这些工匠,大夫若损一人,我唯他是问。”
传令已毕,赵石慢慢解下身上血红的披风,狠狠掷于地上,露出里面的链甲,以及那宽厚高大的身形,随手拿过那把硕大的陌刀,高高举起在头顶,纵声狂呼“猛虎”
身边的人愣了愣,种七娘清脆的声音随之而起“猛虎,猛虎。”
赵石身边亲卫瞬间便都明白了过来,他们狂热的举起手中长刀,拍打着身上的甲胄,放声应和“猛虎,猛虎,猛虎。”
好像传染一般,越来越多的人望向这里,望向那中军大旗之下的人群,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进来,汇合在一起,他们狂乱的挥舞着刀枪,正在休息的士卒站起身来,伤者挣扎着奋力扬起头颅。
“猛虎。”
“猛虎。”
“武胜。”
“武胜。”
整个大军沸腾了起来,士卒们跺着脚,拍打着胸膛,狂热的加入进来,大雪飞扬之间,声音震撼着大地,回荡于长空之上,借着北地的寒风,传遍天地之间。
正在来回调动的金兵阵中猛的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骇然望向对面,狂呼之声震荡耳际,有些胆子小的,已经两股战战,几欲瘫倒在地。
有些地方,更是一阵混乱,中军大旗之下的完颜和尚也是猛的变色,几乎以为秦人要先发制人,不管不顾的攻过来,即便是他,脸上肌肉也抽搐了半天,直到声音停歇下来,秦军一动未动,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心却跳的厉害。
环视那些被骇的脸色有些发白的军中将领,完颜和尚大笑“不必惊慌,困兽犹斗,垂死挣扎而已。”
但那笑声,却已带了几分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