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咸宁七年五月,秦军再出潼关,大将军张培贤率部猛攻函谷,秦军看上去丝毫没有去岁新败的感觉,士气旺盛,人人争先,各个用命。
函谷守军大骇之下,请援急报接连东去,但对于去年南北奔波,接连大战,各部皆有损伤,兼且疲惫异常的后周兵马来说,哪里能在如此短暂的时日中,派出援兵?函谷关失陷,由此变得不可避免。
逾十日,函谷失守,守将谢真率残部东逃,秦军乘胜追之,谢真部得沿路州府乡勇接应,且战且走,与秦军先锋王缨部接连大战,最终被围于渑池西二十里双峰口,秦军主力随后赶到,重重围困之下,当晚,后周大将谢真自刎于军中,副将毛11率千余残兵归降,谢真子谢文渊率心腹数百人,趁夜突围,与秦军激战竞夜,终不得脱,悉数战死。
咸宁七年五月末,折汇率军步步扎营,却密派大将折溪趋前,于三河渡突袭后周水军,焚后周水军数十,洛阳水军指挥使史康平仅率数只舰船狼狈逃回洛阳,随后史康平厚贿于洛阳留守,兼领枢密副使钱祖范,诬洛阳洛阳守备司使文成武探报不利,致水军受袭大败。
而此战之败,其实怪不得旁人,还是洛阳留守,兼领枢密副使钱祖范闻听秦人再来大惊之下,手忙脚乱,不听文成武等人相劝,轻派水军出城迎敌所致,而今大败,钱祖范惊惧之下,却也只想找个替罪羔羊出来,遂一边拼命派人流水般的将请援急报送去开封,一边命人拿文成武下狱却派自己的子侄兄弟,护送家眷,以递解文成武入京的由子,都一股脑的去了开封。
他这一番作为下来,令洛阳守军士气大沮不说,上行下效,其他洛阳守吏纷纷派人护送家眷东逃一时间洛阳人心惶惶,兵无战心,将无斗志,秦人大军未至,每日间出城逃难者,却已成群结驮,钱祖范这个时候却是醒悟过来,急命人紧锁四门晋提辖官冯大可领守备四城之责,禁人出城。
但却已经晚了,是夜,守备洛阳东城城门守卒百余人,杀领兵提辖偷开城门而走,却无一人发觉,至天明,东城城门大开,逃难百姓一涌而出,兵卒到时强行关了东门,杀抢门百姓数十,鲜血遍地哭号之声震天动地。
是日,洛阳四门皆有百姓聚于城门之前,祈守门兵卒大开城门,放他们离去,哀求无果之下,激愤难当,与守军骤起冲突,之后迅速演变成了民乱,并蔓延到城内,洛阳四门守军出营平乱,至天晚,洛阳城才重归于平静,但只这一日间,洛阳百姓死伤逾千数,整个洛阳,更是乌烟瘴气,到了这个时候,连普通百姓也明白,洛阳恐怕是守不住了大秦咸宁七年六月初二,张培贤,折汇会兵于洛阳城下,再围神京古都。
但不得不说,像洛阳这等大城,攻拔实非易事,即便城中内乱不止,孟珙死后,守卒士气低迷,但秦军到时,猛攻数日,竟不可得。
其时,洛阳急报已经传了开去,后周朝堂震动,却也没有多少犹豫,急发各路援军救援洛阳。
但致命的是,洛阳粮草却已经所剩无几了,要怪的话,却还要怪去岁一战,后周各路援军将一鼓作气,赶出了河洛,各路人马向朝廷请功,多有夸大其词,而军中将帅,如岳东雷等人,与秦军激战连场,又勇夺函谷关城,使秦军遗尸无数,狼狈而走,也以为秦军元气大伤之下,再无进军河洛之力。
由此,后周朝堂上的一般重臣们,从摄政王以降,皆以为河洛无忧矣而经过这一年的战事,各路兵马频繁调动往来,又与秦人激战近有半载,粮草靡费实在惊人的很,既然以为秦人无力东窥,又逢冬日,粮草虽陆续运往洛阳,但对于洛阳数十万百姓而言,这点粮草却实在少的可怜,只能勉强维持日用罢了。
但后周朝廷也是无法,河洛秋收之粮,多数为秦人一扫而空,各路大军往来,沿路就食,靡费粮草无数,又是个大窟窿,所以,到了这一年初夏,洛阳粮草还在拖着,只等秋收来临,洛阳各处粮仓才会略微丰盈一些。
但在这个时候,秦军来了,进兵之速,更非去岁可以比拟,等到洛阳被同,道路断绝的时候,洛阳粮草却只够半月之用,比去岁最危殆的时候还要少。
这种战略上的失误无疑是致命的。
逾半月,援军未至,洛阳粮断。
而在此时,秦军的优势其实并不算太大,十数万大军,塞于河洛狭窄之地,面临的局面与去岁毫无二致,拖延时日的结果,将是面对蜂拥而来的各路后周援军的围困。
但与数百年前,唐太宗李世民攻洛阳王世充不同,秦军上下没有一人甘心在此时退兵而去…不用张培贤等人激励士气。全军上下,无有一人言退者,即使王缨部屡攻虎牢不下,折汇部顿兵于汝州,八千秦军在偃师城下屡攻不克,也没有一个人在张培贤面前相劝退兵的。
六月二十,大将折溪于汝州城下为流矢所中,不幸战死,折汇大恸之下,亲到阵前,督军猛攻,更言道,城破之后,必屠此城,然城内百姓,不顾刀矢,相协守城,逾十日,汝州坚城,依旧挺立不倒。
这还不算,张培贤麾下悍将孙羽战死于洛阳城头,部将王承业战死于洛阳城下,镇军将军顾兴河战死于虎牢,殿前司禁军偏将苏有成中伏,战死于偃师北山。
战事胶着,秦军兵甲虽利,但后周各军,抵抗之激烈,比之去岁,有过之而无不及,偃师守将赵汉臣战死,副将吕胜继之,吕胜战死,其妻杨氏率三百府中家将健仆上城拒敌,与夫同死,军民感之,奉赵汉臣幼子赵广为主,死战不退,牢牢将八千秦军精锐拖在偃师城下。
汝州守臣蔡文俊守城重伤,为激励军民死战,自刭死,知州许国善乃一文人,率众守城,持戈向前,身披数创,血尽之时,狂呼杀贼,扑城而下,与敌协亡,别驾严绪继之,城中军民,前赴后继,将折汇一部,死死拖在汝州。
比之顺风顺水的河中之战,让秦军大军上下没有预料到的是,第二次河洛战事却是如此的惨烈,如此的悲壮。
如果这般僵持下去,战事将向秦人最不愿看到的方向扭转,但就在这个时候,洛阳断粮了。
这座中原古都,身处四战之地,历经风雨,一旦中原烽烟四起,这座繁华古都,立成浮屠地狱,无可躲避的命运,空拥山河表里之盛,却好似受到了命运诅咒一般,根本无法成为帝王立业之资,于是让这座古都渐渐为历代帝王所弃。
而这一次,好似轮回宿命一般,它依旧没有逃开,先是洛阳留守钱祖范见事不可为,惊恐之下,率人大开洛阳东城城门,欲突围而走,却陷于秦军阵中,终被秦军所擒,并趁势入洛阳东门,洛阳城破。
守将冯大可闻听钱祖范先逃,东门失守的消息,目眦皆裂,率残部万余人出城,与秦军决于洛水之畔。
秦军击鼓大进,冯大可率部转战来去,终陷重围,是夜,冯大可于乱军之中,悲呼小人误国,自刎而死,除千余心腹将士,死战不降,皆战死于洛水之畔外,余部皆降,是夜,洛阳城陷。
这无疑是扭转战局的一战,洛阳失陷,秦军在河洛间终于找到了最稳固的立足之处,一处活,则处处责活。
大将军张培贤方入洛阳,一边派信使向朝廷报捷,一边急命潼关运送粮草入洛阳,以解洛阳粮草之危,接下来,命江善带兵援折汇,命王缨撤军虎牢,转攻偃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