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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咸宁七年开春,解州。
又是新的一年,冰雪还未消融,但春天的气息已然临近,依旧料峭的寒风中,也能让人感受到几分温润和水汽。
虽说年关刚刚过去不久,但对于方自经过战乱的解州来说年关什么的过不过都差不多,不论秦人,还是河中百姓,谁也没心大到那个地步,非要在这非常时节热闹一下。
一行十几个布衣麻鞋的年轻人裹着脏乱的皮袍子戴着毡帽,蒙着挡风布巾,或手握木棒柴习,或身背弓箭,出现在官道之上,渐渐走近城门。
解州十数年之前一直作为金人南下之重镇,一州治所,无疑算得上是一座大城城墙虽然残破了些,但也非是那些县城可比年轻人们仰着头,好奇的打量着高大的城墙,满眼的惊叹,活脱脱的一群土包子模样。
孟青随在众人当中,也仰头观瞧,解州城在他眼中自然不值一提,洛阳天下名城,气象哪里是其他地方可比的?在洛阳呆的久了,天下间除了那屈指可数的几座王城之外,其他的哪里还能入得眼中?
而他所瞩目的,除了城墙上那些明显属于征战遗留下来的痕迹之外,便是城头上迎风招展的秦人战旗了,默默在心里数了数,除了象征各军的军旗之外,还有数杆将旗,他自然知道,这里每一杆将旗,也许都代表着一个在秦人当中声名赫赫的领兵大将,而最重要的,从这些旗帜上,到是可以约莫算出秦人兵力出来的,很明显,驻留于解州的秦军并不算太多官道上的行人虽谈不上络绎不绝,但也不算少,一人独行有之,三五成群的也有,像他们这样十几个人一队的,也碰到过,多数都是年轻人,打扮各异,却都往解州方向赶路,不用问便知道,这些都和他们一般,是去解州投军的。
山民们虽说祖上皆为河中人士,多数都是为躲避战乱到了山中,但绵延数代下来,年轻人们却各个生性彪悍,野性难驯,当时便有主政河中的金国官吏曾言,山中之民,居于化外,不服管束,渔猎以为生计,闲时为匪,祸乱地方,河中苦之久矣。
这说的其实就是金人勘定北地之后的地方痼疾了,半民半匪的山民,很是常见,不须赘述,而山民们分外的固执排外也是出了名的,有些山中村寨已和盗匪无异,外来人要想定居于此,便要交上投名状的,何谓投名状?找个过路的,或是其他什么人,砍下对方脑袋交上去便是,完全是绿林道上的规矩,和盗匪还有什么差别?若是平常时节,可能难以想象这种混乱和残暴的行径,但身在乱世,却也着实算不得什么。
所以,这一路上,很是拒绝了一些人与他们同行的请求,孟青也没劝阻,虽然他也想知道,秦人征兵的详情如何,但对于他来说,其实知道与不知道,差别不大,他北渡黄河到河中,也没多少确定的打算,是去投金人,还是投秦人,也无多少分别。
仇恨在他心底燃烧,让他一刻也没有安宁的时候,生死对于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唯一支撑着他活下的理由,便是报仇,只要有哪怕一丝的机会,他也不会放弃,虽然去岁还与秦人拼杀”金人更是异族,但只要能让他领兵,都无所谓,他知道,若是父亲还在,便是死,也不愿背上这投敌骂名,若家人还在,他也宁愿隐于乡野,冷眼旁观那些奸佞到底是何下场没了,几乎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只剩下了他孤零零一个在这世上,除了报仇,还有什么可以在乎的?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越来越沉默的大汉,身上郁气凝结,有若实质,便如一头受了伤的孤狼,凄冷中带着难以遮掩的凶戾,让这些山民汉子,也不自禁的敬而远之,不愿轻易到他跟前说话,私下里,一群人还偷偷叫他孟哑子或是孟大虫。
话题回来,一行人之所以现在才赶到解州,却是折道去了常平,到关帝庙拜了拜关公,但那他们口中的娄哑子却是连庙门都没进,谁知道素来以忠义节烈著称的关老爷会不会保估他这个无国无家之人?拜了又有何用?
解州城在一行人眼中越来越是清晰,行人也越来越多,多数看上去都是远道而来,年轻人们的心渐渐热了起来,不过无形中却也多了些紧张,秦人北来,名声不用说了,消息传到山中,失真的厉害,传闻秦人各个身高八丈,三头六臂,目射闪电,口能喷火,简直和天神下凡一般,将河中的女真鞋虏杀了个干干净净,年轻人们难耐山中寂寞,结伴而出,为的不过是封妻荫子,荣华富贵,光耀门楣而已。
这要是投军不成,回去难免被人耻笑,对于年轻人来说,那是比死还要难以接受的结果。
年轻人们渐渐止了说笑,不自觉的挺起胸膛,坚定的向解州城门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