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怀玉头皮一麻,来了,他出身于国武监,后又掌猛虎武胜军,一路上来,别人多少年才能走到的位置,却被他几年就走完了,说起升迁之速,除了眼前这位,又有哪个人能比的了?
所以,虽说时常心里要嘀咕上几句乱七八糟的,但对赵石之敬畏,实不比旁人少了,再加上简拔之恩,师生之谊夹杂在其中,不论其平时怎么想,但实际上,对这个妹夫,那是怕到了骨子里的。
而这话听着就能感受到其中深含的讥讽之意,一听之下,之前那点莫名其妙的感慨唏嘘真真是变得微不足道,更没了半点恍惚,赶紧低头俯首,心思电转,应道:“末将让大帅失望了,这些日子,每每思及。皆愧疚欲死”
“行了”赵石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头,转身在院内缓步而行,种怀玉在后面亦步亦趋,片刻间,已经绕着这不大的小院溜达了一圈。
“初经战阵,就敢抗命而行,种五,你好大的胆子。”
“慈不掌兵,别说你这从国武监出来的,便是在军中呆个三五天的粗汉,又有谁不懂这个道理的?心软?也亏了你好意思说出赵石顿了顿,语气却越发的严厉“兵权在握,你去问问,多少人想有这么一天?我却偏偏将兵权交在你手上,你知不知道我寄望于你有多深?”
“猛虎武胜军是什么?不光说我,多少人身家性命都在其上,你整日里油嘴滑舌,行止孟浪,我都不去说你,本是想着多些磨练,也就成了,但我现在瞧着,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样子,根本就没想过身上担着的干系有多大?”
“今日一句心软,就敢偷奸取巧,明日呢?是不是又一句心软,就敢率人临阵脱逃?愧疚欲死?你们这些世家子,还有愧疚二字可言?凭你的聪明劲儿,应是知道我令你率军攻城的本意,而今解州轻易而下,哼,真真是事与愿违,岂非更增军中轻慢懈怠之气?”
“你既然知道,让我失望了,嘿嘿,我这里却也有个法子,让你之后再不令人忧心,我明日便拿你来行了军法,也好让众军明白,战阵之上,开不得玩笑,便是你这个领军大将,生死也不过是转瞬之间而已”
那边厢,种怀玉冷汗涔涔,身子越弯越低,等到听到最后一句,却再也撑不住了,双膝一软,已经矮了半截下去,他这人本就有些贪生怕死的毛病,哪里经得住这么恐吓,心里已经跳成了一个个儿,脸白的和死人差不多了。
他这人心性跳脱,颇为轻浮,即便在军中磨练了这些时候,也没脱尽早日习气,而之前临阵违了赵石心意,虽说有些心虚,但解州已下,心底里却也难免有些得意,觉着即便是有些错处,却也难掩其功的,再者说了,临阵之时,想也没想便将赵石亲卫硬顶了回去,这样的胆魄,国武监出来的,又有谁能比的了?
若非攻城那一幕确实让他揪心不已,依他的性子,不定会得意成什么样半呢。
但他可是做梦也没想到,就这一回,这位大帅竟然就要砍了他的脑袋,论及生死,他也顾不得再分辨赵石所说的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只被吓的六神无主,全没了半点主意。
“大帅大帅,我种五该死,还大帅念在……念在家妹面下留情啊,要不,让种五滚回长安也行啊。”
说的是如泣如诉,又兼语无伦次,就差抱着赵石大腿求饶了,而黑暗中,听得赵石脸皮也是一抽一抽的,直想将这个没骨头的家伙一脚踩死了事,都说秦川男儿勇毅刚烈,而种家又是英杰辈出,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惫懒之人?
这会儿,赵石是真的有些后悔了,当日不该瞅着这小子用兵有些章法,就点了他来领兵,照他这个样子,没准真能干出临阵脱逃的事情出来的。
不过这会再后悔,也是晚了,猛虎武胜军自成军以来,便是此人统领,到了用到的时候,哪里真就能如此轻率的砍了他的脑袋?
之前不过是按照军中惯例,敲打一下罢了,只不过这效果……好像有些过了,没见把人已经吓成这个样子了吗?
“滚起来,暂且饶了你这一次,回去好好给我想想,今日因你一时心软,看似伤亡轻了,但之后呢?若逢恶战,得多伤亡多少?到时,这猛虎武胜军上上下下,是会感激于你这个心软而又怕死的家伙,还是怨恨居多?”
“赶紧起来,给我滚明日整军开拔,这次若再出纰漏,道我真顾念你有个好妹子吗?对了,顺便让江游来见我,还有,再有这般丑态,我敲断你的腿,让你一直就这么跪着回长安”
“大帅放心,种五虽然怕死,但为自家性命着想再不会让大帅失望就是。”
躲过了这一遭,种怀玉心惊胆战之余,嘴皮子到又渐渐利落了起来,不过经此一吓,初经战阵的种种杂念却都没了。
不过脸皮确实也厚实的可以,出去的时候虽说颇为狼狈,但脚步轻快,显然,生死事小,颜面事大的道理在他身上是不怎么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