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树影,宫墙掩映之间”赵石字斟字酌的侃侃而谈,貌似诚恳无比,心中却已转过千百个念头”九真一假,也终是打动了景帝,黑暗中传来一声喟叹,“你的忠心”朕向来是知道的。”
黑暗之中,他却看不清那一直躬身垂头的少年,一双眸子已经亮的有些悚人,幽光流转,深沉而不可则度。
“臣出此言,并非向陛下表功,只是臣自觉私心公义都还说的过去,不过是破了些乱匪,连开疆拓土说起来都有些勉强,所以也无功高不赏之忧,臣自忖问心无愧”回京之后,静等狸下宣召就是,哪里会有什么怨言?
微臣也细细思量过的,之所以迟迟未曾有诏旨下来,缘由无非就那么几个,一个是蜀中初定,诸事繁杂,陛下与朝中诸公忙于政务”还顾不上罢了,二来呢,臣也知道,这次立下的功劳不大不小,赏罚之事委实难决,就连臣自己都觉着如今有些尴尬”赏若太厚,臣承受不起,但赏的太轻。这颜面上又有些放不下来。
他有意的越说越是轻松,这样的心理技巧,他还是驾轻就熟的”由浅入深,再由深转浅,往往不知不觉间便能让人放松心理防线,心理催眠的分支,在后世是很浅显的谈话技巧”当然,对于一国之主管不管用”却也试过才知道。
“你呀”两个字,带着些许的无奈,又夹杂着些埋怨的意味,如同长辈面对顽劣的子侄。
赵石心中大松,却是适时跪倒在地,“臣胡乱揣测,还请陛下恕罪。”
“到也不算无的放矢。起来吧,跟朕说说,你和临江伯李任权是怎么回事?”一边说着,景帝向远处挥了挥手,几个提灯引路的太监宫女赶紧小跑过来”重又将黑暗照亮。
随后一行人便又缓缓向乾元殿方向行去。
随着景帝悠闲的脚步,赵石落后半步,“不敢欺瞒陛下,臣与临江伯确无私怨,陛下可还记得当年臣与陛下初遇之时,臣就曾提到过,大将专权,不硕大局,常以私心而坏国事的话?”
光亮摇曳之间”景帝微微点头,眼神却没有多少焦点,“一晃数载,往事历历在目,仿若昨日”那时。嗯,好像你确提到过些这话。
“当初大军屯于平凉,庆阳事急,直到西贼退兵”却无一兵一卒应援而来”其中大将军折木河首鼠两端于上,军中大将因私怨逼迫手下,却无一人秉持忠心大义,出兵庆阳,政事上臣不懂什么,但于领兵上,臣却略知一二”军中众将如此,无非各有荫护,肆无忌惮,胆大妄为而已。”
“军中多有将门把持兵权”父死子继,兄去弟承,以至派系林立,纷争不休”将私于兵,兵私于将,大将领兵出征,却又能有几分心神用在战事上面?”,“臣领兵随军东征,军中就有东军”西军之分,大军在外多上一日,隔阂便深于一日,主帅一有偏袒,立即军心震动,叫人难以心服”还好,时日不多,不然仇怨立生”到时也不知有几人能归于关内。”
“臣领兵入蜀,又有羽林军”禁军,镇军,团练之别,还好兵不过数万,臣斩了几个立威,又有大敌当前,才未生出事端。临江伯李任权此人,臣本是有些佩服的,也不欲多生事端,然臣遣人约其共解成都之围,却搪塞以对,若所言属实也就罢了,但臣事后详查”却多属子虚乌有,欲要火中取栗,坐山观虎,借机取那渔人之利之心一览无余。”
“将士争功臣不怕,即可提军心士气,又能使众将奋勇争先,何乐而不为?但李任权不同,此人用心阴险狠毒,不顾友军生死,一心只想成就自己功业名声。臣这里还给了他一次机会,若其老实留在成都,臣也不为己甚,参他一本,以待朝廷公断便是。
然此人狼子野心,听得不利于己的传闻后,头一个不思上奏为自己辨白”而是先就抗命回转自己军中,挟兵自重之心若此,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四周灯光渐暗”太监宫女们一个个鼻观口,口观心,脚步轻巧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却都不自觉的离的越来越远”这等军国重务,别说听得完全”就算听上只言片语,也足够让人心惊胆寒的了,都恨不能捂上自己的耳朵,离的越远越好。
景帝的脚步滞了几次,本来只是随口问上一句,不想却引来赵石一番长篇大论,李任权其人其事反而成了小事,其他含义才真正是惊心动魄。
几次回头想仔细瞅瞅赵石的神色,却都又勉强止住,鼻静聆听之际,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这。可又是一篇大文章啊。不过听到最后,心里也有些犹疑,赵石与李任权两个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其实不用提,孰轻孰重一览无余,但赵石说自己与李任权没有任何私怨,这个他却不信,这话里面的意思他自然听得出来,是要置李任权于死地的。
等赵石说完,景帝沉吟良久”离乾元殿也不远了,这才幽幽道:,“依你之见,当如何?”,赵石毫不犹豫”直接便道:“其根由非在李任权一人身上,若为长远计,臣以为,当改军制”以免后患,然诸国纷争,兵戈为先,擅草军事”恐有变故,所以,以臣之见,当立斩李任权,以儆效尤,权宜之计”非为良策,还请陛下斟酌。”
果然,景帝心中轻喟,不过虽是觉着赵石所言有些不尽不实,但其中道理却让他很是意动,轻轻嗯了一声,不知不觉间,却是来到了乾元殿外面”里面的太监宫女早已得了消息,灯火大亮之间,所有人都候在外面。
“走,陪朕再说上几句,今晚就宿在宫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