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与段从文闲聊几句,段从文告罪一声自去,孙文通这才感叹了一声,“如此人物,将来成就必是不凡,大秦人才何其多矣。”
南十八哈了一口白气,“孙兄说的不错,实不相瞒,十八祖上本乃后周人氏,只因得罪了后周权贵,这才破家出逃,十八自小便在亡母坟前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后来为躲避追杀,随父亲去了金国。
那时年轻气盛,家仇在前,却顾不得什么国恨了,本想着女真虽为胡虏,然自阿骨打之后,多有雄主,开创了好大局面,那时几乎年年南下,视中原为坦途,借力一二,报得深仇,也好告慰死难家人。”
“然则一路北去,胡虏茹毛饮血,视我汉人如猪狗,女真权贵,穷奢极欲,残暴如虎狼,杀人父子,淫人妻女,所见所闻,如在浮屠地狱一般,如此残暴之国,满地禽兽,若为之效力,岂非也沦为畜生一般?”
“待得父亲重伤不治,十八这才迤逦西来,到得这八百里秦川,却又见了新气象,如此才算定下脚来,可惜,四十多年之前,大秦西征,为羌人所破,数十万大军,一朝葬送,让大秦元气大伤,四十多年,两代帝王,虽都是贤明君主,却也无力东征西讨,只能困守一隅。”
“不过到得如今,孙兄再看,明君在位,贤臣猛将环伺左右,兵坚甲利,都说百年定有王者兴,唐末到如今,却也真有百余年矣。”
“汾水之畔,一战而败金兵十万,令胡虏闻风丧胆,旌旗南指,蜀国应声而灭,这是何等的气象?”
“孙兄虽为蜀人,然蜀主暗弱,权臣当道,小人专权,灭了也就灭了,难道蜀人就不是汉人了?过上百十年,谁还记得自己祖上曾是蜀国之民?”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孙兄才智之士,怎就迂腐至此?我辈英才,当为一代之用孙兄念念不忘故国,然可曾想过,故国之君可还念得如孙兄般的忠心臣子?”
他说了这许多,可谓是推心置腹,其实他也看出来了,赵石那里想要重用此人,此人也确实才干难得,所以才费这么大的力气来说服。
但风雪之间,身旁这位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只是默不作声,良久过后,那边才传来沙哑的声音,“南兄聪明绝顶,但却看错了孙黑子,咱这里可从没给朝堂之上的木雕泥塑吊丧,咱离成都时,去看过理国公赵公爷,本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却形容枯槁,宛若失了魂魄,咱就问他,公爷为何不死?南兄猜他怎么说?”
南十八当即一惊,这黑脸他总有些看不透,行事古怪,也不知他到底要的是什么,却没想到,这厮不声不响之间,却还去见了理国公赵方,他想干什么?
那边孙文通好似也没在意他回答没回答,接着便道:“公爷说,独子尚幼,怎忍离去?旧部众多,怎好相弃?”
“本来咱还想去见见那老而不死,自陷囚笼的降帝,问问他为何不死,不过如今的身份却不好使,连皇宫的门儿都进去。不过也没关系,孙黑子早没了那个兴致去消遣将死之人。”
“嘿,公爷也算是一代人杰,忠心上也比孙黑子强上万倍,却也那般模样,这世间又有何忠义可言?咱貌丑家贫,官儿也当的不大,又何必自寻烦恼?只是时居蜀中,眼睁睁看着国破家亡,生民涂炭,心中。难免有些难过罢了,惺惺作态,不值一提。”
“想那李凤景当初要死要活,现如今都好好在长安当官,咱比他强了不是一点半点,怎就不能活出个人模样来?南兄说了这许多,可是大帅那里要重用咱孙黑子?嘿嘿,既然南兄对我推心置腹,也不瞒南兄,可知当初孙黑子为何一点犹豫也无,就这么降了?”
这下南十八真是有些吃惊了,他断想不到这个一直郁郁寡欢的家伙存的竟然是这样的心思,人心难测,一至于斯,便是他自诩阅尽人心,到底也没猜透这家伙的一定半点心思想头,真真是。
不过他还是木着脸摇头,根本不知此时应该作何表情。
而那边的孙文通依旧是一副郁闷难解的倒霉样子,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咱本来也想像李凤景般强顶着,大不了掉脑袋嘛,再说了,掉脑袋的机会也不大,李凤景名声颇大,诗才更是难得,这样的人,正合适送往长安当个马骨头供着,而在下,长的虽说丑了些,但还不至于让人一见就想杀之而后快,骂上几句,多数也是和李凤景一并解往长安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