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剑门关守军也算是焦头烂额了,秦人大队人马据说还驻扎在利州城外,但小队人马却是轮番出现在剑门关下。
和当日情形差不多,只是散布一些谣言,但却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开始还只是说邓大将军是什么拜火神教的奸细,后来却是越来越离谱,先是说理国公赵方未死,为拜火神教行刺重伤,现在正在成都养病,拜火神教勾连蛮族起兵作乱,将成都府围住,不过是不想让剑门国公旧部知道这个消息罢了。
第二个更是耸人听闻,竟说蜀军大将白千,陈立以及赵忠皆为拜火神教所害,邓海这才夺了剑门兵权,其中又掺杂些真真假假的话语,其中就有,现如今邓海身边之人都是生面孔,还不住的安插自己亲信,其实这些人都乃拜火神教教众,蛊惑军心,想要让蜀军士卒为拜火神教效死,一些军中大将都为邓海排挤,若再过些时日,恐怕整个蜀军内里都为拜火神教所掌。
一桩桩一件件,说的活灵活现,开始时守关士卒还不怎相信,大声咒骂秦人诡计多端,竟用这等卑鄙伎俩来动摇蜀军军心,可谓是白费心机。
但听的多了,关上守卒都沉默了下来,一些老卒已然开始拿这一年来的事情与秦人所说一一对证,却越来越是狐疑,那混乱的一夜大家伙儿都是经历过的,白千,陈立都是军中大将,身边护卫众多,却在那一夜一死一伤,也太巧了些。
尤其是第二日,赵忠领了兵权,却在关内遇人刺杀身亡,刺客当场毙命,并未留下什么首尾,开始时大家伙还想,是不是秦军伏在关内的密碟死士所为,所以激怒之下,将俘获秦军杀了个干净,但现在回想起来,事情多少有些蹊跷之处,只是混乱刚过,大家未及细想罢了。
想到这些,狐疑之余,却是浮想联翩,若真如关下秦人所说,那国公爷是否真是未死?国公既然未死,当夜为何所有人都说国公死了,秦人要杀尽国公旧部?这谣言从何而来,又为何而生?
有那心思重的,又了解些内情,已经开始想,那晚白千,陈立,赵忠等军中大将都是国公最亲信的大将,却都仿佛深信国公已死,不然已那时蜀中情势,断不会降而复叛,不然,不但是陷众军于死地,而且如果国公未死,剑门一场大乱,国公也会为秦人所害。
这般说来,秦人所说未必是真的,但如果是真的,恐怕传此谣言之人,当初就已知道,秦人十余万大军,断不会回攻剑门,只这一条,秦人所说就有七八分可信。
谣言这东西,就是真真假假,让人难以分辨,更难以做出有力的决断,而其传播的速度更非那些瘟疫等疾病可比,听到这些话的只是些守关兵卒,不过数百人众,但只几天功夫,剑门关内就已谣言四起。
关内军心本就不稳,这个时候更是人心惶惶,虽说邓海责令众将安抚军心,又将守关兵卒都换成了自己心腹,秦人来了,还在关上暗伏神射手,射杀了两个靠了近的秦人,但也多是无济于事。
谣言这个东西,一旦传开,哪里是那么好控制的了的?更何况,邓海在蜀军当中威望本就不足,白千,陈立,赵忠等大将不是死了,就是已被邓海撤换,没了这些人稳定军心,一时间,关内波诡云谲,已呈危机四伏之势。
而就在此时,秦军大队人马终于拔营而起,往剑门关方向而来,整个剑门关内一下子都沉寂了下来,就像是压抑的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喷出炙热的火焰,将一切都烧个干净。
剑门关中军。
邓海满脸阴郁的走来走去,他看上去四十许年纪,留着短须,相貌清消,若非眉眼中藏着几分厉色,整个人看上去和村间的老夫子一般无二。
此时他也是满面疲色,一双眼睛带着血丝,一身便服,背着手在屋中转着圈子,屋内并非只他一人,但却没一人吭声,屋中气氛显得分外的凝重。
“怎么办,怎么办,你们到是说说,现如今该怎么办?”邓海站住身形,目光在屋中众人身上扫过,一叠声的问道,他这里也是急了,早知秦军要来,只是未曾想到,秦人来的这么快。
赵石那里还真没猜错,这邓海早已入得神教,在蜀军中已呆了二十多年,乃神教在蜀国伏子中官职最高之人,在剑门变乱中也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更是一举夺得蜀军兵权,占了剑门不说,还切断了秦军退路,可谓是劳苦功高,而神教这里在之后也是陆续向剑门派出教中得力人等,渐渐把握住了剑门蜀军的兵权。
不过到了如今,不光是邓海焦头烂额,其余人等也是坐困愁城,想破脑袋还想不出破此危局的办法来。在汉中的青龙堂看样子是完了,不然秦人断不敢不顾后路,挥军入利州,但那么多的人马,相隔不到两月,竟然就。
废物,一群废物,方进之,王大元等人在金州吃了败仗,狼狈而来,这边还有些幸灾乐祸,但相隔三月,青龙堂陆大年那里也完了?秦人难道真会妖法不成?
这些噩耗对于神教来说,当真是有些不可承受了,神教在蜀中经营了数十年之久,只这数月间,就已去了一半,不知是自家人太过废物,还是秦人太过凶悍。
金州惨败,于神教谋划的打击之大,非是汉中失利可比,没了金州粮草支撑,蜀中变乱已经一年有余,今年的收成也是可想而知,就算神教得了蜀中,也将是一个天大的烂摊子,没有粮草,大家伙儿都得饿死在这巴山蜀水之间。
这也就罢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根本没有退路可言,自金州兵败的消息传来,又攻取利州城不得之后,剑门关这里已经做了防备,理国公赵方的一些心腹,杀的杀,战死的战死,撤职关押的也有几个,这般一来,如果秦人强攻剑门关,也可与秦人殊死一战。
但没想到的是,秦人竟然使出了离间之计,这计策说来也无甚出奇之处,不过是散布些谣言,混淆视听,让众军离心罢了,若是国公在时,断不会因些许谣言,就能使军心震动,但这个关头,秦人只是在关下喊上两句,根本不用使其他的手段,就已使关内守军渐渐离心,危机只在早晚之间了。
邓海见众人皆垂头不语,心中大怒,别看他长相像个好好先生,但此人脾气暴躁却是众所周知的,“都哑巴了吗?尔等在想什么?平日里一个个趾高气扬,唯恐旁人不知尔等的能耐,对那些老将指手画脚,冷嘲热讽的本事都哪里去了?说话啊,一群酒囊饭袋。”
这时坐在正座上的一人见他说话越来越是没谱,这才沉声开口道:“澈之是不是忧虑过甚了?秦人只不过在关下喊了两句,怎就乱了方寸?”
邓海心里一急,坐在上首这位,名义上是他的幕僚从属,其实却是神教的二祭酒方进庭,这位祭酒大人邓海是深知的,书生气极重,和其他几位祭酒不同,方进庭自小读书,已经中了举人,向以谦逊以及文才闻名于神教之内。
神教是什么地方?方二祭酒的名声也就不问可知了,手无缚鸡之力,更非一人之敌手,放在神教,几乎就是和废物两个字是同等地位,而教主那里也分外不喜,这才将他放在了剑门,主事的却是邓海,方二祭酒不过是在这里起个监军的作用。
和这位共事日久,邓海也明白了,这位旁的本事也许没有,但和起稀泥来却是一等一的好手,就像眼前,都火烧眉毛了,他还不忘给手下人等开脱,以文官而治武事,这让邓海又想起了朝廷派驻军中的那些监军不过正待说话,那边方进庭已然摆了摆手,笑的温文尔雅,“每逢大事有静气,此乃正道,来,坐下说话,自古以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都说谣言止于智者,任其说去,我只如磐石不动,以静待之,不久谣言自破,何必如此心急?
秦人远来,出此下作伎俩,无非是黔驴技穷之策,不久必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