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微顿,却是有些感慨地笑了起来,见其他人都静静聆听,皇帝脸上也有沉思之色,这才接着道:“此人经历到是和老臣颇为相似,从未领过兵权,却窃居枢密要职,如今更是履任军前,为大将掣肘。
老臣以为,此人实乃治政干才,但对于领兵作战,却是一窍不通,又为太子心腹,赵方便真个是武侯再世,有此人在侧,也难有施展手脚的机会。
再观我大秦,上下一心,君明臣贤,将士不畏生死,军心士气都非后蜀可比,再加计划周详,圣上用人得当,托大将以腹心而不疑,用其才智而避其短,制胜之机不外如是,如此又有何忧?陛下只需坐等前方捷报便是……”
赵石在旁边听了,也是暗自点头,这位老人虽从未领过兵权,但纵观全局,条理清晰,分析得当,非是他人可比,估计除了其人之才外,也很是在后蜀君臣身上下了一番功夫。
他之前那个故事自然都是编的,骄兵必败之语更是有意为之,川中战局顺利与否如今与他没多大关系,,但他却早已想好,找到时机便泼些冷水,战事顺利也就罢了,大不了给人说上几句罢了。
但川中山川险峻,丛林密布,兼民族复杂,他真就不信秦军能一路畅通无阻的打到成都,而在这个大秦上下都弥漫着乐观情绪的时候,多说些这样的话,没有什么坏处,不定川中战事胶着之时,便有了领兵的机会呢。
半晌过后,一直沉思地景帝李玄谨却是笑着点头,“老大人这番话却是使朕受益良多啊,是朕想的多了,想我大秦励精图治,却一直为北方诸胡所苦,令历代先皇郁郁者,不外是我大秦将士浴血边关,舍生忘死,却是为南方诸国作嫁罢了。
今胡夷势弱,正是天赐良机,怎能放过,朕心之感奋实不足为外人道也,然朕也知道,兵凶战危,后蜀,南唐虽无边患,但却都据有形胜之地,不可轻取当此大秦百年未有之局面,朕却也难免患得患失,让诸位卿家见笑了”
说罢,却是又来回走了几步,“来人啊,传旨,宫中所有用度从简,除太后皇后那边儿,贵妃之下,所有内官月俸皆减一等,传谕宗府诸王,及有爵位在身者,当此之时,爵俸皆减两等,为朝廷之表率,所得皆发往军前,以资犒赏有功将士之用……”
“陛下英明。”这个场合,定然不会出现谄词如涌地局面,也唯有这四个字最是容易出口的了。
之后李玄谨又挥手道:“三司已经并入户部,李圃李爱卿,可有了主官人选?怎总不见户部报上来?”
李圃楞了楞,却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却是说及此事,随即便上前一步。躬身道:“盐铁之利甚厚,有中官贪贿之事在前,曾度为三司使不及几日,便……所以近些年三司衙门内颇为混乱,难免有人在其中谋以私利,积弊之多,不可不察。
臣前些时忙于大军粮草之事。也顾不及此,也不能轻易设其主官。此时南方粮草多以运抵,臣正想知会御史台,大理寺,并召集户部算官,彻查三司衙门账目,然后再与政事堂诸位大人商议选一贤良之臣任之。
还请陛下容臣数月……”
不待他说完,景帝李玄谨已经摇头道:“是啊。户部本就积弊日久,李爱卿上任之后,才梳理开来,此时又加上三司不过此时户部不能有什么动荡,朕晓得,你一心为国,并无私意,但这事却得缓上一缓。先设一主官管着,到时安定了蜀中,再行彻查不迟……”
“可是,陛下,蜀中之盐茶之利,更厚于我大秦。到时恐怕……”
“朕信得过李爱卿之才干”
李圃心中微热,垂首道:“是,微臣遵旨。”
其他几人却是都投去羡慕的目光,本来李圃在枢要之中并不十分出众,又有惧内之名,人也显得有些木讷老实,但此时主理户部,又并三司衙门,一时间在朝野内外就显得分外炙手可热了起来,有些人更是在私底下说其今后定要接任杨感地位子。主政政事堂地。这时看来,却也并非没有这个可能啊。
接下来。李玄谨又问及其他各部情形,但再不提战事上的事情,众人也纷纷作答,到了这个时候,之前游园的欢悦也就消失了个干净,分明变成了一次议事之会。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赵石站在那里,无所事事,耳朵里听着众人议论着这些好似都关乎大秦国计民生地大事,眼睛则已经没了焦距正百无聊赖之际,却是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是瞅了瞅周围,也不知何时,那些大臣们都已经没了影子,只余下了他与李玄谨两人,还有就是几个眼睛睁地老大,面带错愕的小太监了,想来是还没有见过哪个朝中大臣会在面君地时候神思不属,连皇帝叫他的名字都没个反应。
赵石心下苦笑,这情形要是被当年地教官看见,一定是劈头盖脸地一阵咆哮,接着估计便是各种严厉的体罚了,不过当年那种时刻处于危险之下,锻炼出来地警觉确实是越来越少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玄谨却并未发怒,眼前这个刚成年的少年人是他一手从一个小小地团练一直提拔到今日的羽林将军地,这个少年也确实没给他丢脸,虽说屡屡要出一些麻烦,但在大事之上可一点都不糊涂。
看着这个身材日渐魁梧,气度也是渐渐内敛深沉的少年,一股自豪的感觉从这位帝王心里慢慢溢了出来,瞅着这个当年笑容僵硬,仿佛天生就不会笑的少年嘴角微翘,却扯出一个让人无法形容的笑容,躬身道:“陛下叫臣?”
李玄谨也不禁乐了,这个少年他一直有些瞧不懂,这在一个帝王来说,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一个瞧不懂而又有才干地臣子,对于帝王来说就像是鸡肋,最后的结果往往都会是弃之不用的,就像是正德皇帝,对于赵石的评价就充满了担心和忧虑。
但李玄谨不是正德皇帝,他和他地父皇有着很大地区别,他是一个自小便有野心,但却蛰伏了二十多年地人,二十多年游离于权力之外,对于他这样一个人来说简直就是无法容忍地惩罚,由此,他更执着于恩怨一些,对于那些曾经得罪过他的人,他下手毫不容情,甚至可以称之为刻薄,但对于那些曾经帮助亲近过他的人,他会给予很大的宽容,就像赵石……
一笑之间,却是挥了挥手,“走,随朕去见一个人。”
赵石默默跟在李玄谨身后,却也没问要娶见什么人,不过却觉得这位帝王只登基了一年多,但面容却好像已经老了有五六岁,举手投足之间,威势确实不是当年可比,但那深深的疲惫之色却时常流露于鬓角眉梢之上。
皇帝啊,虽说当皇帝有莫大的好处,颐指气使,无人可管,后宫三千佳丽,予取予求,权势美人,两者兼具,人间再无人能比,这是每一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的境界,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皇帝的位置也确实是个苦差事,就算天下太平,皇帝也未必能安安稳稳的过地过日子,何况现如今这等地情形,能享人间至福,但也得担下天下最大的担子,其中地滋味是好还是不好,恐怕只有这些帝王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赵石啊,朕有些奇怪,当初攻川之议出自你口,入朕之耳,怎么到了如今,朕怎么好像觉得你从来没说过这话的样子呢?是怕担这天大的关系,还是时过境迁,根本不记得当年之事了?”挥手让身后跟随的太监宫女远远跟着,这才状似随意的向跟在身后的赵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