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门之时,并未怎么张扬,也就是打头的赵光上前检验公文路引,守卫城门的兵士便也放了行,一行人悄然而入,并无多少波澜。
长安依旧繁华似锦,虽说已不是深冬,但街角房檐处依稀可见残雪处处,天气还是冷的厉害,但街道之上的行人却不见少,从塞外苦寒之地归来,见到这样的场景,无疑便好像从穷乡僻壤终于回到了正常世界一般。
相比木华黎以及铁彪几个啧啧称叹,什么地方都看着新鲜,赵光眼眶都红了,这一趟虽然谈不上是九死一生,但从小到大,便是西北边寨也不曾吃过这等担惊受怕,餐风饮雪的苦头,乍一回到这繁华世界,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心中也是暗道,若是再有这样的差事,说死也不能往自己身上揽了,回到家里,第一个先去拜一下佛祖和列位先人,谢谢他们保佑自己囫囵个儿的回到长安,再有就是让屋里的那几个婆娘好好伺候着,有什么好吃的也得多吃些,这些日子耗去的元气可不是一时半会能补的回来的。
不过这次出去也算是开了眼界,交卸了差事,就得叫上三五好友,给他们好好说说在外面的见闻,准保能听的他们直瞪眼,想到这里却又有些得意。
“大人,卑职先进宫给娘娘和万岁那里报个信儿,卑职以为,您也不用忙着去兵部,这一去半年总得先回家看看不是?估计到了晚上。宫里自会召您进宫赴宴,大人功高,又圣眷正隆,封赏自重,卑职在这里先恭喜大人了。”
赵石在年纪上几乎和他儿子般大,又和他有些亲戚关系,论起来得管他叫上一声三哥的。但在这一路上,赵石并没提起这茬儿。他更好像忘了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一口一个大人,态度上也是恭谨备至,丝毫没有一点在乎赵石年龄地意思。
崔适在旁边见了,心里虽多少有些鄙夷其为人,但却也明白其中的道理,这就是官场规矩了。崔家虽是百年大族,唐时更曾风光无两,名相重臣屡出其家,英才俊杰行于门下,簪缨世家之说正为所设。
然世事无常,如今的崔家虽也不曾香火断绝,但黄金为梁,玉为肌的官宦豪门早已是风流云散。最多也只是存在他们这些后世子孙的梦里面了。
官场离开的太久,这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明白的,虽然子孙后人还保持着起码地书香传家的祖训,但官场上迎来送往,笑里藏刀地手段和为官之术却已经随着渐渐衰颓的家声而消失不见了的,剩下的到多数都是文人的根骨傲气。
崔家虽然已经败落。而且还在异族治下,但崔家毕竟是数百年的大族,不论是契丹人,还是女真人,当初抵御这些异族入主河东的义军从不乏崔氏子弟地身影,死国难者之众多,每个崔氏子弟说起来都会含着一汪眼泪。
契丹人到河东,杀的人多,女真人来到这里,杀的人一点也不比契丹人少。宁肯站着而不屈膝的崔氏子孙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人看着祖坟所在垒起的一座座坟头,掉着眼泪终于认了命。再成长起来的孩子就不让他们摸什么刀枪,不甘心地人便远走他乡,再无消息,恋栈乡土的留下来,老老实实将崔家的香火传下去,不过几经战乱,还能矗立不倒的地方豪族也是寥寥无几,有的家族选择屈从于这些外族,以为走狗,换得荣华富贵。
但他们崔氏一族之前死的人太多,即便家族之中再不愿子弟流血,这仇恨却已种下,于是便也有了崔氏子孙不得为胡人效力之说,之后子孙便也从不出仕为官,饶是如此,每次金国出兵,还是要从这些地方大族里征发粮草壮丁,多数都是有去无回地了,由此崔氏一族的壮年男丁也是越来越少。
大秦东征,河东之地终于再见汉家军伍,本是一件振奋人心之事,但那位长相凶恶,不知为了何事断了一条胳膊的族叔却是断言秦军必定不会尽占河东之地,多数还是会退回关内去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颇让族中一些年轻后辈对这位平日不发一言的族叔刮目相看的,族老们显是知道这位一生未娶的族叔的过去,也不管秦军正连战连捷,咬着牙决定,除了走不动的,所有崔氏子孙无论老幼妇孺皆迁入大秦。
都说人离乡贱,也确实如此,他们这些算得上是流民的百姓迁入大秦,自然不会被当做平常百姓般对待,颇多警惕和戒备,连分得地田地也只是些贫瘠之处,但让人安心地是,没有什么人借机行那盘剥压榨之事,各处官吏也堪称和善,和女真人对待汉人百姓如猪如狗可是差的远了。
初步安定下来之后,族中到也没缺了什么丁口,到得大秦河中,因为事物繁杂,官府人手并不充足,从流民之中拔选些人出来帮忙也就在情理之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