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之一直注意着赵石的脸色,奈何天色太暗,也看不清楚,朝中的一些事情纷繁复杂,魏王远在潼关,朝中虽有人及时传递些消息,但毕竟离着千山万水,消息确实与否也不太清楚把握的,这时节才感觉,那句重耳在外而安的话说起来轻巧,但只要朝局稳定,你在朝野之外,安是安了,但在有些事情上做起来是千难万难,机会很难把握的住的,除非大张旗鼓的叛反,其余手段很难施展。
魏王的心思他是明白的,这些年苦心经营,心气儿又高,断没有屈居人下的可能的了,只是手段上未免有些瞻前顾后,唐高宗李世民功业盖世,还不是曾与人定下城下之盟?但最后怎样,世人说起此事,谁又能说出其不是来?审时度势罢了,大帅那里未免有些太这时来试探这位天子心腹的心思,到没存着将赵石拉拢过来的意思,毕竟赵石是被当今皇上从一个团练亲手提拔到了如今的位置,才干再是让人瞩目,便是口头上得了许诺,也是不能信任的了。
不过是想从赵石口中探听些朝廷的意思,魏王和太子争夺皇位,闹了也有些年了,景王一朝登位,对这位手握兵权的哥哥能不忌惮?但如今情势却有些诡秘,那位皇上竟是好像一点顾忌的意思也无,还予魏王以东征大权,要说大秦并不缺领军之将,八百里秦川。从古到今也许少上几许风流,输上几分文采,但绝不会少了能征惯战的大将,绝不会少了轻生重义地热血男儿。
但领军的为什么是魏王?当今那位真的宽宏大量到了如此地步?大帅是不信的,他李廷之更是不信,那位初次展露锋芒,就将曾氏一门弄了个万劫不复。曾度失踪,曾闻远去职。如今听说,曾闻远老头子已经病的奄奄一息,却还是被赶离了京师,连陛辞都给免了,能不能活着归乡都是两说着,这样一个刻薄之人能宽洪到如此地步?
魏王那里虽是心有疑惑,但还要领军打仗。没功夫往深里去想,他却不同,一些事情是要想到骨子里去的,越想越是寝食难安。
再加上如今西边传来消息,大秦境内已经有了些谣言,说魏王威权自专,其心难测,还有些隐晦的童谣之类地东西在传唱。这无疑是金国的离间计罢了,但明白是一回事,后果如何又是一回事了。
而赵石身为当今圣上地心腹,是不是已经有密令到了?如此一来,赵石这里便想不引人注目也是不行的了,之前赵石官阶虽是不小。但所率不过千五新兵,李廷之并未怎么放在心上,但如今又是不同,赵石屡立战功之下,隐隐然在军中威望高了起来,不说东军,那些西军将领已是以此人为首的样子了,这么下去,还真是让人担心,这才有了此次试探之举。若是能从赵石这里知道些什么最好。不然让其心怀顾虑,不为掣肘也是甚佳的。
赵石听了这些话却并未有什么意外。心中也只是一笑置之罢了,在他看来,眼前这位录事参军身陷其中,已是不能自拔,他经历过这多的事情,已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天子之家,最是无情,他可以说是立下了拥立大功,但还是难免有自身难保之感,这才脱离开京师那团烂泥,到了潼关。
微微一笑间,径自说道:“李参军确实有些交浅言深了,朝廷上的事情我一个武人懂得什么?再说金兵大部就在眼前,军情正紧,参军说这话未免有些不合时宜,我现在正想着怎么让我这千余京兆子弟多回去两个,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到是参军大人已经领了大军留后的差事,却还能顾及千里之外地京师繁华,这份心境当真难得的很呢。”
他这话说到这里已经是分外的不客气了,李廷之听了黑红的脸膛上泛起一阵晕红,夜色虽是昏暗,但赵石还是瞅的清楚,心中不由冷笑,这些人是否是被权势迷花了眼睛,大敌在前,还想着有的没的,就连西军的那些将领们也都有放下隔阂,同心对敌地意思,眼前这位却满心都是朝廷政争,若他是统军之帅,立马就将其斩了,以免拖了自己人后腿,由下知上,那位魏王殿下想来。
不过眼前这位李参军的脸皮却堪称厚重,虽是话不投机,但转瞬间便缓过了脸色,话中的讥讽之意他不会听不明白,但心中却是微微一晒,他是读书人出身,想事情自然与赵石分外不同。
不过还没等他说话,赵石接着便道:“既然李参军这么想谈谈,那我就跟你说说,你知道吗?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以杀人为业的,说起来不怎么好听,但我自从军以来,没什么旁的念头,当兵杀人,天经地义,我呢,想的也是简单,也不用去管对错是非,上面只要下了命令,便是天王老子,老子也一刀下去,人活着不容易,但死却再是轻松不过”
说到这里,转眼定睛看向李廷之,眼中光芒一闪而逝,“不过后来见识多了,我也就想,说起杀人来,文人和武人其实也没多大区别,武人用刀子杀人,文人用笔杆子杀人,朝廷上那么多地大臣,大多都是文人出身,心肠都是打着结生出来的,我是斗不过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得罪了人,自己还不知道,死个冤枉糊涂岂不是成了笑话了?
所以嘛,趁着陛下那里还有些香火情分在,也就请令来了两军阵前,这里好啊,大家都是真刀真枪见阵仗。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霜刀雪箭地,李参军你说,要是以我的功夫,在战阵上搏个侯爷出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这番话半真半假的说出来,看着李廷之神色愕然,赵石心里不由一笑。也有些自得,搁以前他是说不出这番话来的。既说了自己的志向,又暗示自己可不是好惹的,还很附和他一个武人地身份,回答地很是周全。
李廷之舔了舔嘴唇,方才听这位句句不离杀人见血,再加上天色虽暗,对方一双眼睛却闪烁着幽光。好像饿极了的野兽一般,背后着实有些凉飕飕地,但听到后来,却是明白过味儿来了,这位原来也是个聪明人,话说的虽是直白,但心机可一点都不差的。
不过他并不深信,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许是觉得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也不能从赵石口中得到什么,笑容有些僵硬的抱了抱拳,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提到正事。
“大帅传令给将军,汾水之西。乃是绵延千里的吕梁山所在,听闻山中盗匪遍布,入者寸步难行,金兵不太可能在此地积聚重兵,但以为大军侧翼安危着想,还是得请将军走上一趟,大帅那里知道京兆军将士的劳苦,但军情紧急,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请将军在这里修整一日。后日起行。
不过大帅虑及京兆军屡有损伤。将士疲惫,又听说显锋军李将军与将军有旧。所以大帅的意思是显锋军也予将军调遣,以将军为主,李将军为副,以为大军侧后,期以将军再建殊勋,廷之在这里也祝将军马到功成。”
赵石微微皱眉,李金花。这不是故意地吧?
这他到是冤枉魏王了,两人的恩怨虽不算什么隐秘,但还是少人知道的,这次的任务到是不轻不重,也没有叫他送死的意思,只是存了支开他的心思罢了。
“廷之还要到李将军那里去传令,就不久留了,待得凯旋之日,再与将军畅谈,告辞。”
“显锋军的李将军,听说显锋军可是庆阳府精锐,虽然李将军是个女人,这战功可是实打实的,也就是女人领军,听起来有些别扭罢了,不过这次以咱们京兆军为主,有显锋军相助,到也不错。”段瑞不以为意地笑呵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