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撑着下巴,“那些骨头都是男人的吧,你恨男人?”
“我恨!”女鬼激动道,她身上阴气翻腾,神色恨之入骨,“我恨不得全天下的男人都去死!”
作为男人一员,顾九很想说你这个无差别攻击要不得,但看着女鬼满身凌乱的样子,还是没说。
“你们想将我如何处置?”女鬼问着,神情不见半点忐忑害怕,想来生前的遭遇在她眼里已是最可怕的经历,再没有比那更叫人绝望恐怖的事情了,连魂飞魄散都算不上。
顾九道:“你死了多少年?杀了多少男人?”
女鬼凄凉一笑,讥讽道:“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们还能帮我伸冤不成。”
“这个也说不准。”顾九说,“你杀了那么多人,活着有国朝律法惩治你,死了也有阴司律法审判你。但一码归一码,你害人有果报,别人害你,自然也该付出代价。”
女鬼神情一顿,似是不信,“你们真能帮我?”
顾九点头,“自然。”
女鬼不说话了,沉默着,似乎在思考,然后道:“若你们真能帮我报仇,便是来生做牛马,我也会报答你们的恩情。”
“那倒不用。”顾九说,“到时候在心里好好感谢我们就成。”
之后,邵逸将朱砂绳收回,但是在女鬼后背画了一道符,这符是用来约束她的,平常无事,但一旦她有伤人害人的举动,这符便会发出威力将她压制下。
女鬼揉揉手腕,道:“我叫董依云,死在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董依云还是个将将十五岁的待嫁闺阁女,她出身良好,父亲是附近颇有名望的举人老爷,未婚夫是父亲门下最有出息的弟子,若无意外,她的未来不说有多幸福,至少也该是美满的。
一切都终止于她出嫁那天。
那天,她辞别父母,在即将成为她相伴一生的夫君的陪伴下,坐上花轿,离开了家。当她发现不对时,花轿行径的路线早已变更,她被抬到这偏僻的地方,然后看着那从前待她十分温和柔情的未婚夫,不管她怎样的绝望哭喊,只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推向那些轿夫,任他们淫笑着对她百般羞辱,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些轿夫将她凌辱一番,并未杀死她,可世间对女子多苛刻啊,她发生了这样的事,便是她不想死,可周围的人能容忍她活着吗?且她未婚夫选在这样的日子下手,必定是谋划已久,自还有后手等着她,她若回去,岂不是自取其辱,自寻死路。
而且最叫董依云觉得可怕的是,她的父亲,是个很迂腐刻板的男人,他认为女子必须从一而终,不然就是不贞不洁。女子一旦被男人近身,除了死和从了那个男人,再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当时的董依云已经知道,她回去后,头一个拿绳子绞死她的,只会是她的父亲。
绝望之下,董逸云选择了自杀。
自杀后的董依云魂魄跟着尸体,她在那里等啊等,等到第三天,才见到姗姗来迟的董家下仆。跟着尸体回去的董依云才知道,未婚夫将她交给那些轿夫后,将自己做了一番伪装,回去与她父亲说,他们在路上遇到一群盗匪,盗匪将她劫持走了,对方人多势众,他与轿夫们不敌,便快速回来请救兵。
可笑的是,董举人一听董依云是被盗匪劫持走的,当场就放弃了她,只因在他眼里,被毁清白的女子只会给家族蒙羞,他还勒令知道此事的人不许说出去,并将她的庶妹董依月推出去,让她替嫁,嫁给董依云的未婚夫,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董依云的未婚夫面上不愿,但董老爷用老师的身份威逼他,他就装作不得不从。
董依云清楚的记得,当她的尸体被找回去时,父亲那又嫌弃又欣慰的表情,“还算明事理,知道以死全了自身名节与家族名声。”
然后,因为她已经不清白的身子,不配入董家祖坟,只被随便找了个地方草草葬入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