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鸿吟首先打破了沉寂:“在下一直不明,为何王爷的亲军称呼为‘瑞字军’,王爷封号不是‘端’么?”
“那是陈年旧事了。”周世德说:“先帝在位时,我尚不是亲王,因先帝对我也有诸多误解,剥夺了已逝父皇赐我的‘瑞’字封号,改封‘端’,反而封二哥为‘睿’。但是瑞字军是本王年少之时就已经组建的,一时之间也改不了口,等皇侄登基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游鸿吟说:“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的曲折。”
“这次回汴梁,总觉得有些事情是自己不想面对的。”周世德抬头看着月亮说。
“王爷心中有愧疚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是有些事情哪怕背负着愧疚也要做。”游鸿吟说:“西梵已有大半落入我南周之手,仅剩下夕家驻守的黄金宫,黄金宫卫城青城台、太白宫,以及被孤立成孤岛的望仙城还在苦苦支撑,他们已经是孤立无援之势,我们无需穷寇死打,先请封将军带着二十五万大军威慑围困一段时间,说不定,有和平解决的机会,西梵国主据我所知,并非一个很有骨气的人。”
“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少折损些人,自然最好不过。”周世德说。
“但是这一切是王爷能登上帝位,自己能做的了主之后,才有操作性。”游鸿吟说:“之前王爷对在下一直不是太信任,虽然采用了计策,却并未详细介绍王爷身边的势力,朝中情况我也知道的并不详细,如今,总该相信我了吧。”
周世德微微一笑:“飞鸿智勇盖世,又心怀远志,本王早已对你十分放心,不然又怎么可能听君一席话,就舍命相陪。”然后他顿了顿,说:“据我观察,朝中对我支持的大臣应当不少,但是他们地位权利都不怎么高。可能,高位之中,唯独两人倾向于我,也有可能,他们只是看清,我是镇压边境的一块不可或缺的一枚棋子,所以过往才力保我。”
游鸿吟说:“反对王爷登上皇位的文官,大致就分四种。要么是只看得到利益的蠢人,他们没什么立场,气节之类的东西可以随时更改。要么是看不清形势的蠢人,他们的意见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可以忽视。要么是固执的聪明人,他们就算知道王爷你坐上皇位更好,却不会接受,难免辞官归隐。要么是变通的聪明人,他们对皇帝换人做的事情,之前会反对,成了既定事实之后却会接受,甚至还会替王爷卖力,这才是王爷需要抓住的中坚力量,也是最得用的一批人。”
“所以,飞鸿才选择骑兵直攻汴梁?”周世德说。
“我当初带着作为诱饵的骑兵如今尚剩下两万人,再加上王爷手中有三万,足够了。”游鸿吟说:“我们坑了大齐四十五万大军,吞了西梵大半国土,如今是背腹受敌,不能采用常规办法,只能速战速决。官员的反抗不足为虑,问题是宗室。”
“我也有这样的担忧,本王毕竟是周家之人,享太庙香火。”
“那么如今,王爷无后嗣便是最大的优势。”游鸿吟说:“只要王爷承诺在周族宗室之中挑选继位人选,怕是宗室将无人会帮现在位置上坐着的那个。”
周世德震惊,他未想到,自己最大的缺点在这神来一笔之下,变成了优势。
而游鸿吟则倚着船舷想,汴梁,又是怎样的呢。
圣显初年,周世德登基为帝,号瑞德帝。
游鸿吟逼宫根本没话费太大的力气,汴梁之中的警惕性实在太差,被封越砍死的李远将近两个多月未有奏折,皇帝居然没有觉得有一丝反常,枉费游鸿吟带着骑兵日行千里奔袭汴梁,防止有勤王之师护卫汴梁,但实际上,抽调了不少禁军兵力攻打西梵的汴梁,犹如纸糊的,城门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就被游鸿吟攻进了城池之中,而皇宫的御林军,战斗力则可以忽略不谈。
游鸿吟分别派遣兵士将各处官员、宗室围困家中,不到三日,就彻底控制了局势。
而之后,周世德也就随即赶到,一点也没多讲究,立即登基为帝,甚至连登基大典都从简,而登位之后一个月,就开始着手处理西梵、大齐之事。
大齐损失四十万精兵自然怒不可言,使者很快就到了汴梁,被周世德轰出去了。如果不是不斩来使,他说不定就把人砍了。脸皮都撕破了,此时两国已经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又何必再做这些面子功夫。
圣显三年,西梵国主投降,被封安王,长居汴梁,西梵青蔓公主嫁周世德五弟之子,表示南周与西梵皇室血脉相连,不再分割彼此。
而劝降有功的游鸿吟被破格提为枢密使,封通侍大夫,全权负责与大齐的最后决战。
圣显八年,历时五年的周齐之战终于落下帷幕,此刻,南周已不再是曾经的南周,也不再会有世人嘲笑南人不男,更不会有人讥讽‘小朝廷’,这个曾经风雨飘摇,内忧外患的国家,在君臣齐心协力之下,终于获得更久的国祚。
“大人,”府州少尹毕恭毕敬地请游鸿吟进了府衙:“不曾想到,大人与在下居然是同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