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勇把骂娘的话硬生生憋回去,憋的脸色铁青。
不怪他前倨后恭,北京的报社管不住他宁泽的校长,骆社长可不一样,她是本地《宁泽日报》社的社长,更重要的,是齐建国的老婆。齐建国管宁泽一中的校长,那可是一管一个准儿。
“真没有,我们这边真没有乱发放的问题。”
“呃……今天下午,是不是太着急了?”
张勇“垂死挣扎”了一下,再三保证了自己学校没问题之后——敲定了采访时间。
挂了电话,张勇沉着脸,把初一一班季小冬、颜颂、王辉,初一二班孟霞、田晓青、张文瑞,初一三班刘海燕,初一四班常松年、闫涵、常秋英十个“捣蛋分子”,连带初一级部主任、各班班主任,都叫到办公室。
“反了天了!”张勇一拍桌子:“给学校抹黑!给宁泽市抹黑!”
李老师想起季小冬前几天找他时说的话差点晕过去!胆大包天,胆大包天,自己班里这三个学生,季小冬看起来文文静静,颜颂一副懦弱的样子,王辉看起来老实巴交,哪里想到能这么肆意妄为!
“我不认为是给学校和宁泽市抹黑。”季小冬抬头直视校长张勇。
张勇气得暴跳如雷:“你是谁啊,啊?!你知道什么?考几次第一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我姓季。”
常松年没忍住,噗嗤一笑,张勇一个耳光打上去。
“老师!”季小冬上前一步,几乎贴着张勇横插进他和常松年中间,虽然头顶刚刚到张勇的胸膛,依然昂起下巴看向张勇。
在她看来,对学生使用暴力,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干什么!”
张勇气得牙痒痒。他属于宁泽地区常见的传统型“严师”,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给男生常松年一耳光,却因为“道德”所限,对季小冬这个始作俑者抬不起巴掌。
“老师,我不认为这是个学校和宁泽市抹黑。”季小冬眼底有火气升腾,语气却依然克制平静。
“正因为我们爱宁泽中学,我们爱宁泽市,我们才会想改变她,让她变得更好。而不是文过饰非,不论对什么事情全部一味的护短,捂盖子!那样的宁泽中学学生才是没有担当、没有骨气,给宁泽中学抹黑的学生!”
“好!说得好!”
季小冬话音未落,外面走廊上传来掌声,一个清越的女声言笑晏晏,由远及近。
张勇尚未来得及发火,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骆社长,您怎么来了。”张勇脸上带笑,一点儿也看不出前一秒的怒气的阴霾:“不是说下午过来?”
季小冬看着这个被称作“骆社长”的女人,年轻、干练,穿一身西装套装,脚踩高跟鞋,穿着打扮和周身气场,即便放到她那个年代,也不会落了下风。很典型的一名职业女性。
季小冬在打量骆社长的时候,骆社长也在打量季小冬。
单看穿着打扮,很普通的一个农村小姑娘,样子虽然不错,却也算不上顶顶美。只是眼睛里闪烁的光芒,让骆逸云这样见惯了各色钟灵毓秀人物的记者,都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称赞。
她对后面一行进来的几个人笑道:“看来,你们这次的调研会很有收获。”
“张校长。这些是日报的记者。大家今晚还要赶回北京,所以我做主提前来了。”
骆逸云笑着向迎上来的张勇介绍身后的几个人,环顾四周:“不打扰吧。”
张勇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背后想统一口径被人逮个正着,只是不知道骆逸云的借口有几分可信,不要是故意提前来的才好。
“不打扰不打扰。”
此时除了痛痛快快的认命也没什么办法,张勇只好让老师们各自回去,管好班里的学生,在校长室隔壁找了间小办公室,让记者到里面去采访那十名学生。
骆逸云是当地报社主编,在宁泽市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为了避嫌,她留在校长室里和张勇说话。
张勇等在校长室,却放不下心来,不住的站起坐下、站起来坐下。
“唉,我怕学生们不懂事,乱说话。”张勇对着骆逸云大倒苦水:“学校里把‘春雨计划’拨给男生,也没有任何私心。骆社长,您不知道,能来上学,上到初中的女生,家庭条件一般都是可以的。贫困的家庭,根本不会让女儿读初中。”
骆逸云点点头,知道张勇说的基本是实话。
“我们只发女童的话,很多名额是发不下去的。”张勇说:“学校里想着,这些钱不用就要退回去,既然这样,何不补助给困难男生。唉,学生们不懂事儿,不知道学校的苦衷啊!”
“您说的很是。”骆逸云想到季小冬,对张勇说:“学生们未必会乱说话。况且,偏听则暗,兼听则明,我会让记者们对您也做一次采访。”
“这……这不好吧。”
张勇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不是给咱宁泽市领导添乱嘛。”
骆逸云听出了张勇的潜台词,笑了笑:“我不认为是给咱宁泽市的领导添乱,及时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不让问题变得不可收拾,咱宁泽市的领导还会感谢大家呢。难道说还能不解决问题,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他们两人在这边聊着天,骆逸云看到齐北辰在办公室外边探头探脑,摆手招呼他进来。
张勇见了,笑着对骆逸云说:“北辰这孩子,最近知道学习上进了。”
“季小冬教的好。”齐北辰眼神四下寻摸,没有看到季小冬他们的人影,心里担心,使劲说季小冬的好话:“季小冬讲的有意思,我都能听懂。”
“他们在隔壁屋采访。”骆逸云看出了齐北辰的小心思,照顾他的面子并不点破。骆逸云的教育方法并没有什么不当之处,只是当年齐建国不在家,她也工作忙,等到发现齐北辰苗头不对想要教育的时候,已经有心无力了。
不写作业母慈子孝,一写作业鸡飞狗跳。在经历了几次堪称“惨烈”的辅导功课之后,骆逸云彻底放弃了对齐北辰学业上的想法。对齐北辰的要求,已经变成不违法乱纪,做个好人就可以了。
“我去看看。”
齐北辰在屋里待不住,想要去隔壁看一看情况。
还没动,季小冬推门进来,身后跟着的日报社记者手里拿着一个棕色本子,厚厚的眼镜片遮不住眼里兴奋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