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鸣再回去出租屋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进了门,他把斜靠在墙边的塑料桌支起,放上了买来的酒精、纱布和消毒棉签。
“地方简陋,你两就凑合一晚吧。”游鸣摸了摸后脑勺,“对了,厨房里还剩点冷饭,我去给你们热热吧。”
“不用了,我们不饿”涂眉制止了他,真诚地说道:“谢谢你。”说罢也就不再说话了,只是缄默。
游鸣不习惯这样的氛围,想找点话题,转头看了看稚气未退的少年,笑了:“阿沐,你小子长这么大了。”
阿沐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倏地豁然开朗:“鸣哥哥,你是鸣哥哥!”
“小子,记性还算不差,还记得我。”
“我怎么会忘记鸣哥哥。”少年的笑容如初雪消融,因为喜悦,原本冰冷的脸色像开了艳丽的花,他和涂眉长得很像,姝丽无双。
旧识相见,免不了谈起往事,他们谈了很多童年的往事。
看了看手机上的显示时间,游鸣起身:“行了,快给你姐上药吧。你们今晚就住这吧,我就和阿夹去挤一晚了。”
“谢谢鸣哥哥。”少年起身,把游鸣送走了。
出租屋的灯是劣质的,不算明亮,阿眉试探着给弟弟上药,酒精擦拭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着。
“姐,你干嘛不告诉鸣哥哥我们的事啊?”少年回头嘟囔。
涂眉皱着眉,不回答。
“因为......怕连累他?”少年转念一想,道:“也对,姐夫欠了这么多钱,债主这么多,咱们还真没办法。”
“别乱动。”涂眉按了按胡乱扭动的少年。
涂沐和他长得很像,带着未成年人的朝气还有一丝纯真,唇却倔强地抿着,痛了不好意思说出来。
上了药,安抚阿沐睡下后,涂眉心里有点闷,打算开窗透透气,转头就发现还站在门边的身影,那人是游鸣。
“你怎么还没走?”涂眉开了门,小声问他。
“不是怕债主找上来嘛,等你们灯熄了再走也不迟。”这话好像让涂眉回到了年少的仲夏,游鸣也经常这么做过,在父亲去世后,他也喜欢守在楼下等涂眉的灯熄。
他不善言辞,只懂得默默的做事,有些矫情的话他说不出口。旧时彼时的轮廓重叠,涂眉有种恍惚,逝去的温暖似乎在不经意间又回来。
涂眉顿时觉得羞愧难当,游鸣还是没有变,一直是那个从小就一直照顾他的哥哥,表面看着吊儿郎当,其实最重感情的人是他,他的关心总是这么润物细无声,涂眉的声音带着颤抖,哭声呜咽:“对不起。”
游鸣不会哄人,说不出什么抚慰的话,低头抓了抓后脑勺,“你这一晚上又是谢谢,又是对不起,精神分裂吗?”游鸣调笑她道。
游鸣就着坐在了出租屋外的青石板台阶上,抽出一支烟,递给了涂眉,“说说吧!”
涂眉抹了抹眼泪,拿火机点了烟,吸了几口,终于开了口。
原来涂眉当年是带着涂沐和陈锋离开的北方,刚开始的日子也算安静平和,但是没有面包的爱情是撑不住的,更何况日久见人心,没过多久,陈锋就本性暴露,整天跑出去赌博喝酒扯疯,最后欠下辉哥一堆烂账,躲债偷渡跑路了。
“后来,我就跟了王辉。”涂眉抽完一根烟之后,又从游鸣烟盒里拿了一根,“王辉这人就是个混蛋,他让我帮他运毒,我不肯。没办法就只能离开他,出来做点生意,他眼红一直破坏......后来又逼我让阿沐去贩毒,他才17岁,怎么可以......”她的眼神灰白不堪。
“所以后来,你就......”游鸣同情她。
“对,我出来卖了。”涂眉毫不回避的直视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反正也没有是什么不可以失去的了。”她自暴自弃。“很脏吧?我也这么觉得。”
现实是如此的残酷和恶心,涂眉再也不是那个扎着麻花辫,温馨可爱的娇娇女了,她失去至亲,寄希望于爱情,爱情毁灭,生活和希望总是相互违背,像走不出的困局。
谁的生活不是这样呢?
游鸣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安慰眼前的人,只能看着她抹干眼泪,挺直腰杆,走回房门。
清晨的空气带着烟火的味道,灰尘颗粒粘着嗓子让人很不舒服。
和前三天一样,游鸣买了早点准备送去给涂眉姐弟,刚到巷口,就听到了拳打脚踢的闷声。
情况不妙,涂眉倒在血泊中,涂沐被人打翻在地。大概是涂沐的眼神太过熟悉,像极了某个人,游鸣才会在一刹那什么都顾不得,冲过去抵住了王辉挥下的钢棒,一声闷哼,他顿时感觉头晕目眩,耳朵轰鸣。
“妈的,又来个找死的。”王辉骂骂咧咧,浑身充满暴戾之气。“上次就是你这个龟孙给警察通风报信的吧?”他气急败坏,想再下重手。
几乎在一刹那,有凉风吹过。
“放开他。”语气森然,身手矫捷,冰冷的枪抵住了王辉的后腰,像一条冰冷的蛇,慢慢的划在辉哥的后脑勺上。
生死一线,游鸣痛的眼前一暗,似乎看到了他想念了七年的身影就这么从曙光中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