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兰依缓缓行了一礼,“多谢皇后娘娘,嫔妾告退了。”她起身又向柳茹馨行礼,见对方微微颔首,这才缓缓向殿外退去。
温映寒望上还坐在那里喝茶的柳茹馨,对方显然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柳茹馨自然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垂眸睫毛轻轻眨了眨,掩去眼睛里的神色,“朱婕妤回去还能有宜嫔相陪,不像嫔妾,宫中无人,只有自己空守着。”
“妹妹若是喜欢多在本宫这里坐一会儿也无妨,德坤宫也是我一人独居,大多数时间也是看书打发了。”
“姐姐从以前就爱看书。”朱兰依走后,柳茹馨见四下无旁人再度拉近了距离,也不再唤温映寒“娘娘”了,直接喊她“姐姐”。
温映寒不动声色地抿了口热茶,“过去的事,我记得不多。”
柳茹馨眸间似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她抚了抚心口,“瞧我这记性,忘记姐姐失忆的事了。”
温映寒弯了弯唇,指尖似是漫不经心地摩挲在茶盏的边缘上,“从前在闺阁里一起相处的事,妹妹可还记得?”
柳茹馨一听这事,忙开口应道“这个自然,同姐姐多年的情谊,妹妹一点不敢忘的。”
“如此那可真是太好了,”温映寒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一边,对上柳茹馨的视线,“本宫想知道,在我嫁入王府前,都出了些什么事?”
柳茹馨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万没想到温映寒会提这个。
温映寒朱唇轻抿,只等着她的答案。
她问,不代表她会信对方所有的说辞,她只是想听听她到底会说些什么。同一件事也许从不同人的口中描述出来,便是不一样的版本。失了记忆,一切只能靠理性去判断,听的越多她才越有可能知晓,从前的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柳茹馨垂下视线,轻掩住神色,许久她似是感慨地轻叹了一口气。
“这话,本不该从嫔妾口中说出的。”她边说着,边环视四周,瞧着没有其他下人了,却也不怎么放心。
“本宫只是有些好奇那些旧事,这记忆没有一点要恢复的迹象,万一永远想不起来,也不能一辈子糊涂着。”
柳茹馨抬眸重新望上温映寒,眼睛里顷刻间已饱含着关切,“姐姐一定会痊愈的。”
“那便借妹妹吉言了。不过这从前的事,本宫还是想知道。”
柳茹馨动了动唇,再度叹了一口气,她向前倾了倾身子,压低了声音“姐姐从前,并不想嫁给皇上。”
温映寒眼眸微动,“那这桩婚事,是为何?”
柳茹馨垂下了视线,“当年圣旨忽然落到了镇北侯府,那是赐婚的圣旨,谁都始料未及。这圣旨不能抗,姐姐当年虽心中万般不愿,但最终也只得嫁了。”
温映寒眉心微不可见地轻蹙了一下,这倒与明夏先前所说有几分相似,听起来像是她是被逼着嫁的。
温映寒敏锐地注意到了“万般不愿”那几个字,依照她的记忆,他们虽然相处甚少,但不至于要她厌恶到这种程度。
柳茹馨似是极其为难,她说完便连忙坐了回去,懊恼般地开口“嫔妾失言了,姐姐千万别忘心里去,都是些从前的旧事了,如今不提也罢的。皇上好不容易同姐姐有所缓和……”
这便是在说皇上从前待她不好了。
温映寒见她不打算再说了,便也没有继续追问。
柳茹馨喝了口茶,不着痕迹般地换了话题,又聊了好一会儿,直到快用晚膳了才起身告退。
正殿内恢复一片安静。芸夏轻轻从珠帘后出来,“娘娘,恕奴婢多嘴,淑妃娘娘今日就跟刻意在这里耗着似的。”
原本朱兰依走的时候,她便可以走了,可她硬是留在这里唠些有的没的,直到耗到快用晚膳才离开,又没有什么要紧事。
温映寒眼眸微动,望着门口的方向,无奈摇了摇头,“……她应是在等皇上吧。”
如今六宫都知道皇上近来喜欢到德坤宫来,昨日沈凌渊便是午后来找她的,今日柳茹馨差不多也是那个时辰到来,恐怕便是为了能在她这里见上皇上一面。
从前的姐妹如今也变得心思不可明说了。入了宫了,到底是不一样了。
温映寒起身朝内殿的方向走去,袖口上银丝线绣成的白牡丹微折,光线下映射出淡淡的流光。
失忆后发生的事情越多,她便越发迫切地想见温承修一面了。
她敛了敛神色,“芸夏,去准备过些日子我家里人入宫的事吧。”
芸夏垂首,“是,奴婢这就去办。”网,网,,
第33章
立夏前下过一场小雨,庭院中的梧桐郁郁葱葱,温热的暖风拂过树叶簌簌作响,午时阳光正好,树影被缩小到了树根附近的一小块地方,泥土里还泛着前两日雨后的潮湿,青石板上已是干燥的阳光。
宫廊里,王德禄紧赶慢赶地追上身前人的步伐,拂尘搭在胳膊上上下颠簸,他深吸了口气,这才张口禀报道“皇上,刘大人和范大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在御书房里等候了。”
“嗯。”沈凌渊淡淡地应了一声,赤黑色的十二章龙纹袍气势万钧,尽显尊贵,狭长的凤眸深沉内敛,眸光间是宛如静潭般的深邃与平静。
王德禄垂了垂首,退回到他身后跟着。前一阵子因着天气回暖,雨水骤然增多,南边爆发了一场水患,奏书一道一道地往朝中递,称当地受灾面积甚广,牵连灾民颇多,当地官员焦头烂额,迟迟拿不出个赈灾的对策。
好在皇上英明,及时下令开仓放粮,调拨赈灾粮款,同时特派了大臣过去协助当地官员安稳局势,开设粥棚抚慰灾民,搭建临时居舍,好让流离失所的人们能有安身之处。
灾患很快得到了缓解,然而这后续的处理还需更长久的进行下去。
“皇上万安!”
御书房雕藤镂花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两位大臣见到沈凌渊忙俯下身行礼,余光望着他走到了那张金丝楠木的书案后面,垂首又低了低。
“平身吧,”沈凌渊声音深沉平缓,漆黑的眸子打量在他们身上,看不出一点波澜变幻,“水患之事进展如何了?”
范大人拱了拱手,“禀皇上,堤坝已重新加固,灾民大多安置在临时居所,部分村庄已经在重建中,村民回去恐怕还要再过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