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相交的那一刹那,沈凌渊宽大的手掌蓦地轻触在了她拘着礼数的胳膊上。
温映寒微微一怔。
“起来吧。”他无比自然地扶了她起身。宽大的手掌带着微热的温度,清晰地隔着衣袖将触感印在了她纤细的胳膊上。
温映寒身子一僵,怔怔地顺着沈凌渊的力道站了起来。两人一时之间挨得极近。
沈凌渊眸色微深,稍稍停顿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松了手指,向身侧迈了一步,“是朕没叫人通传,不必怪他们。”他重新将视线移到地毯中央的花瓶上,薄唇轻轻动了动“这桃花你可还喜欢?”
温映寒心底稍稍松了松,只当是自己太过敏感,敛了敛眸底的神色,也望向了身侧那瓶桃花。
好看是好看,只是这体积也未免太大了些。
她无奈地轻轻开口“喜欢的,只是臣妾的寝殿小,放在这里快要走不开人了。”
沈凌渊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原本那三尺高的瓶身就够占地方的了,再加上这桃枝插在瓶里四散而开,想回榻上都得仔细衣裳不被剐蹭着。
“朕明日叫人给你送几枝稍小些的来,这株便命人搬到院子里吧,这几日花开得好,放在你窗下也方便你时时能看见。”
温映寒轻轻笑了笑,只想着这株就算栽在她窗下也不足为怪,如此大小,来年长成桃树怕是都有可能,“一切都听皇上的。”
她不知沈凌渊今日为何忽然前来,但见他身上那一身深蓝底绣着龙纹云锦滚边的常服,便知他这是下了朝后会勤政殿换过的,可见不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温映寒稍稍安心,昨天晚上沈凌渊刚刚答应了她,她哥哥温承修可以入宫的事,眼下可万别出什么岔子了。
沈凌渊将她方才轻笑的样子尽收眼里,刚刚碰过她胳膊的手指微不可见地轻轻摩挲了一下。
温映寒也明白收了人东西,断没有即刻赶人走的道理,索性低着声音朝身后的芸夏开口吩咐“去沏盏茶来。”
她抬眸重新望向沈凌渊,好看的眸子轻轻眨了眨,“皇上想喝些什么?”
她见他薄唇微微动了动,紧跟着又添了一句“臣妾这儿不比御前,只有些龙井和碧螺春了。”
这言下之意便是只能二选其一。
她语气十分乖顺,似是主动询问他想喝的茶叶,可沈凌渊却从她这字里行间里听出了些别的端倪来。
她这儿分明刚刚收了一份好茶,照她那个畏苦的习惯,宫里也不能只剩龙井和碧螺春了。
沈凌渊微敛了衣袖抬步走向窗边的长榻,“去用内务府今日新送来的茶叶,朕也尝尝这让皇后念念不忘的牛乳茶。”
芸夏悄悄打量着帝后的神色,弯着嘴角应了声“是。”快步朝门外走去,临出了门还不忘替寝殿中的两人好好将屋门关好。
温映寒抿了抿唇,心思被人觉察微红了耳尖,只得同他一同移步到寝殿的另一侧,顺着沈凌渊的意思,坐在了小案的另一侧上。
沈凌渊见她不说话了,无奈轻笑着摇了摇头,语气间不经意地带了丝哄劝“今年一共进贡了两盒那样的砖茶,你先尝尝,若是喜欢朕待会儿命人将另一盒也给你送来。”
温映寒才不会为了这一点点的茶叶,反正沈凌渊不会无故来她的德坤宫,温映寒索性主动开口岔开了话题。
她轻声询问道“皇上今日来找臣妾,可是有什么吩咐?”
沈凌渊见她主动问起来了,手指轻叩在身侧的黑漆花梨木小案上,“你哥哥入宫的日子定下来了,下个月初一,你提前准备着。”
温映寒微微一怔,昨晚才同她说的事,这么快就定下了确切的日子来,想必沈凌渊是今日一早便命人着手安排了这件事。
下个月初一,也没有多久了。
沈凌渊继续开口道“初一有早朝,他多半得午后才能入宫,往常宫里的规矩是只能见半个时辰,但你们许久未见了,多说会儿话也无妨。”
温映寒眼眸微动,莫名生出了种这人事事为她考虑着的错觉。
芸夏适时奉了两盏牛乳茶进来,一对描着鸳鸯戏水的斗彩瓷杯分别被放在了小案几两侧。
沈凌渊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叶的苦味被牛乳淡淡地中和掉了一大半,牛乳茶丝滑柔和,味道甘甜,难怪她会喜欢。
沈凌渊其实对甜食一般,唯独对她亲手做的桃花糕有过那么几分眷恋。如今见她喜欢也不同她争了,喝完这一盏,便叫人唤了杯碧螺春过来。
“朕还要回勤政殿批折子,你哥哥入宫的事,别忘提前准备着。”
温映寒站起来福了福身,“臣妾明白。”
沈凌渊示意她不必多礼,宽大的手掌抚了下身侧秋香底暗花纹的软垫,起身朝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路过地毯中间那只花瓶的时候,也不知怎的,那落了花的桃枝尖忽地勾住了他腰间的配饰。
温映寒一怔,眼瞧着那深黄色刺绣的香囊便被桃枝勾坏了一块。
沈凌渊停下脚步,低头看着那丝线不齐的香囊,这本是早上的时候太医院送过来的,他近来睡眠不好,御医便配了个安神的方子装进香囊里,无需喝药就能缓解些疲劳。
这东西太医院多得很,沈凌渊倒也没当回事,抬手正打算将它解下来,却见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双纤细的手指。深黑色的凤眸蓦地收缩了一下。
温映寒轻捧了那个被勾坏的香囊,好看的眸子微微动了动,仔细打量了一下。
她声音轻缓却格外好听“皇上别生气,一会儿就叫小太监将那花瓶搬了去,臣妾瞧着这勾起来的地方不大,不若交与臣妾,臣妾有法子将它补好了,很快的。”
她自顾自地往下说,顷刻间便意识到了什么“忘了皇上还得去批折子,不如臣妾补好了晚上再遣人给皇上送过去?”
沈凌渊薄唇微微动了动,语气间带了丝不易觉察地起伏“要补很久?”
温映寒捻了捻香囊,轻轻摇了摇头,“不用很久,但是怕耽误皇上处理政务。”
沈凌渊眸色深了深,“可御医说,朕今日最好不要离了这香囊。”
温映寒这才意识到这东西跟药有关,既然是御医说的,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她握着手里香囊顿时有些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