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宁忍不住伸手摸着自己的侧颌,用舌头顶了顶牙齿,恍惚间真的有了疼痛感。笨蛋,我从前有长青和你看着,你如今是谁看着呢?
“长宁,长鹤银枪染了灰尘我都擦干净了,宁夜剑也擦干净了。”后面还有一行小字,“虽然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信最后还有一行字,每一个都肃正有力,可见书写之人何其认真,上面写道:“长宁,我很想你。”
其实每一封信都是以这句话结尾的,孟长宁摸着那几个字,一丝酸涩涌上心头,眼眶一不小心就起了水花。
他的信里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不说自己有多难,只说自己有多想她,也不说他在做什么,只在信中描绘每日的家长里短。不知道还真的以为他就如信中一般过得这般无忧无虑。
每月一封,从不间断,都是通过长青寄给长正的,外人只以为是他们兄妹二人的家书,却不知道都是谢锦随写给孟长宁的。如今都已有整整三十六封,檀木盒都装不下了。
怀抱着檀木盒和洒落了一床的书信,孟长宁歪倒在床上,趁着酒意渐渐眯眼睡着了。梦里她好像又看见了那个敢怒不敢言,每次生气都只敢生闷气的小纨绔,会撒娇,会示弱,还会撩人心炫。
——
早晨起来的时候,孟长宁拾掇好一身出了营帐。
天光微明,经过了一夜的安宁,清晨的扬尘少,看起来清晰许多,空气也见好。褐色的帐篷和灰色的土地相得益彰,军营里到处都是跑步训练的声音,充满了活力和阳刚的气息。
好在昨夜的酒饮得不算多,宿醉的后果不太严重。孟长宁的心情也好了几分,跟在一个队伍后面跑跑步,速度不快,渐渐就被人落下了,可她也不觉得难过或是生气,已然习以为常了。
约莫半个时辰的时候,天已大亮,孟长宁停下脚步,气息微喘,额头布满了一层薄汗。偶尔会遇见打招呼的士兵冲她喊“将军”,孟长宁冲他们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她如今无官无职,又不领兵打仗,众人叫她一声将军不过是看在从前的面子上。偶尔也有新来的士兵会问为何叫她将军,每每这时,倒是有较为年长的老兵为孟长宁说几句话,可她自己却只是笑笑。
回来的时候刚好遇见左路,他看了一眼孟长宁的腿,“最近觉得怎么样?”
孟长宁抬抬左腿,向他示意一下,“比之前好多了,沈叔叔说能恢复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左路面色有些沉重,“要是我能早些回去……”
孟长宁打断他的话,“你就算回去了,我也不会让你和我一起的。”她边说边完营帐中走,“再说了,你和我一起都进去了,谁来救我?”
话虽如此,可左路心中还是很遗憾,要不是这腿伤了经脉,又被打入天牢之中,没能得到适时的治疗落下了病根,孟长宁如今也不会退居幕后,只做一个出谋划策的人。只可惜再不能像从前一样与他一同上战场并肩杀敌了。
孟长宁一瞧左路的脸色便知道他又在想什么,这三年来他无时不刻不在自责,把这一错处归在自己身上,要照孟长宁的看法,他这就是想太多。她自己做了选择的事情,无论后果如何都是要自己承担的,哪里需要别人来负责。
再说了,如今看来这结果也算是不错,起码罗城之灾的连锁反应没有出现,连宋保住了,弟兄们也都在,这已然是在逆天改命了,只不过是付出了这么些代价,还有何不满的。
不过他钻进了牛角尖里,孟长宁拉也拉不出来,便随他去了,进了营帐,她照例询问,“今日巡防的情况如何?”
一到正事,左路也立刻严肃起来,“边防与往常一样,不曾出现什么大问题,不过近来连宋城里面倒好像是出现了不少陌生人,可是又都有路引,路引也查验过了是真的,应当都是正常搬迁过来的。”
左路回忆起之前遇到的事情,“之前也出现过这个问题,或许又是哪个村镇举镇迁移吧?”
不过左路也不是很确定,出是出现过,可近来却让人觉得太过频繁了,心中总有种隐约的不安感。
孟长宁蹙眉,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良久道:“这件事还是多小心留意得好,你派人暗中盯着,若是三个月后还是没有异动,那便算了,若是有必须即刻上报。”
“是。”
此事的诡异之处不仅左路心有怀疑,连孟长宁也必须小心谨慎以待。
连宋是边防的第一道关卡,若是连宋破了,之后的城池对大夏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上辈子不就是这样。她不得不万事多个心眼儿,谨慎处置。
更何况……上辈子那个出卖情报的人到底是谁,她至今也未能找出来。
孟长宁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是她记忆错乱,还是这个人隐藏太深?若说之后的风雷谷之战她被人出卖是受了陛下旨意,那出卖粮仓消息导致连宋城破的人是为了什么呢?
能知道粮仓所有地址的人必然是位高权重的,有什么东西能把这样一个人收买了呢?
“你不舒服吗?”冷不丁听见声音,孟长宁吓得一颤,抬头见左路还站在原地,脱口而出,“你还没走?”
左路低了一下头,眼底情绪不明。
孟长宁舒缓眉心,靠着椅背,“没事儿,我不过是昨夜没有休息好,躺会儿就好了。”
孟长宁不过是随意找个借口,可是落在左路耳中却像是在责备他没有早些将那个人的事情说出来,他迟疑着,嗫嚅了半响,“若是你想知道,你问我能答的都不会隐瞒的。”
“嗯?”这话在孟长宁听来没头没尾的,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左路在说些什么。
左路见她一脸茫然,又道:“谢锦随他……”
孟长宁笑了一声,原来是这件事啊。
“这件事你不必心怀歉疚,暗网是你左家掌管的东西,没有道理还要向我汇报。你不说是对的。”
左路看着她,眼睛暗了一瞬,话虽如此可她越是这么明事理在他看来就越见外。他扯出一个浅笑,掀开帘子就出去了。
营帐外的太阳已经露出了大半面孔,渲染得满地金黄,左路在原地站了片刻离开。
孟长宁看着摆动的帘子,叹息一声,说起来她能有自己单独的营帐还是沾了左路的光,再过几年,若是左路的父亲去世,他回去接管左家家主之位自己到时候如何才真是个问题。
罢了罢了,太远的事情就到时候再说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这天地间总归有她孟长宁的一隅落脚之地。若是实在没有,到时候舔着脸去向如今的摄政王求个一宅半院的,应该会许的吧,孟长宁勾勾唇。
而远在晋州的谢锦随接连几个喷嚏,把自己身前的宣纸都给染花了,他捂着鼻子,蹙眉嘀咕道:“莫不是有人在想我?”
旁边磨墨的木夏听见了,随口道:“如今晋州谁敢想您,怕不是天凉受冻了。”
谢锦随:“……”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肯定不知道我其实是个天天写文天天卡的选手——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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