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往旁边走了段路,寻了处安静的亭子坐下。
周氏一坐下就不耐烦地道:“你想说什么?”
成亲七年,她何时对谢琅这个态度过。谢琅心中苦涩,软着语气道:“你就如此厌恶我吗?”
毕竟曾经有情,周氏见他这幅温柔的模样,沉默了一阵子,最后强撑的凌厉气势散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想说什么,说吧。”
想说的话太多,谢琅不知从何说起,最后道:“你将武艺捡起来了?”
“并未。”
谢琅看周氏侧头不愿瞧他,自嘲一笑,很是无奈:“其实……我们不必如此的。”
周氏投来疑惑的目光。
有些事情,起了头以后便没那么困难了,谢琅道:“我们怎么会走到如今的地步?世间夫妻,只是有情就不够吗?”
“情?”周氏嗤笑一声,“你倒是说的出口。”
谢琅被她的话刺痛:“若影,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谈谈吗?”
周氏转过身来,深吸一口气,厉声道:“好,我们谈。你说你有情,可你若是真有情,为何会有了我还纳妾?为何会与其他女人有孩子?”
她的讽刺和质问让谢琅有些懵,他脾气一向温和,并未恼怒,听了她的话后眼底尽是茫然:“你……介意?”他回想了以往七年,“你若是介意,为何不直言?这么多年,你只是小小地闹一回,翌日便没了气,我便以为你只是孩童脾性,不喜与人分享,闹一闹便想通了。”
周氏错愕地看着他,怒极反笑:“我的剑是不能让人摸的,我的马也是不能给别人骑的。若是珍爱,为何要分享?谢书允,我不是孩童脾性,我是心里有你。”
她这样说,谢琅心中一颤,似懂非懂,问道:“所以你是介意别的女人分了我对你的心意?”
他实在不解,温声道:“若影,我怎么会呢?在我心中,你和她们是不一样的。你是我的妻,是我的心上人,她们是妾室,怎么可能分走我对你的心意?”
周氏听到他的话,久久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心中的意难平,心中的不甘,还有那一丝丝压制不住的留恋,都在谢琅真心实意的不解中散尽了。
“罢了。”她忽地一笑,摇摇头,“从一开始,我就想错了。”
谢琅见她这样笑,心中慌乱至极,差点坐不住了:“若影……”
她看着谢琅,缓缓道:“你是京城来的公子哥,矜贵万千,从小就被人捧着长大;而我是漠北长大的女儿,从小就跟着哥哥们满城纵马,摔摔打打着长大,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啊。”她越想越觉得可笑,语气透着如释重负后的释然,“我就该随了爹的话,在漠北寻个好儿郎嫁了,若是他们敢问出这样的话,早就被我用鞭子抽一顿了。”
她越是这样语气平淡释然,谢琅就越慌张。
心里似被人紧紧捏住一样,酸疼地快要喘不过气了,谢琅见她起身欲走,忙抓住她的衣袖,语带恳求:“我不明白,你说明白一些可以吗?”
周氏回身,冷漠地问道:“你还想听什么?”
想着她刚才的话,谢琅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她还会回心转意了,心尖如被钝刀磨割,他用尽力气,苍白地问:“我还能做些什么?”说到这儿,缓缓放开她的衣袖,问道,“……你心中可还有我?”
“我心中有你。”周氏答得痛快。
谢琅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心头升起狂喜,却在视线与她的目光对上以后全数散去,如坠冰窟。
“因为你是阿笙的父亲,是我的夫君。”她理理衣袖,给谢琅宣判了死刑,“但我不再倾慕你了。从今往后,你纳妾也好,收人也罢,我都不会在在意了。”
她说完,毫无留恋地走了,仿佛只是说了句轻飘飘的道别词。
*
谢珣正是年轻,且从小习武,伤势比常人好得更快,躺了一阵子,便可以活动了。
他在床上躺久了,感觉连走路都快要忘了,本来姜舒窈只是让他在三房院子里转几圈,他却非要在府里面转。
姜舒窈无法,只能依了他:“你若是累了,一定要说,不要强撑着。”
谢珣无奈:“我伤在胸,不在腿。”
正巧吃了晚膳,姜舒窈只当他散步消食了,牵着他的手,同他一起在府里转悠。
走到一处,谢珣忽然顿住,姜舒窈以为他伤口不舒服了,立刻紧张起来。
他感受到了,捏捏她的手:“我没事,只是看着二哥了。”
姜舒窈随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着谢琅枯坐在凉亭内,不知道坐了多久了。
谢珣见他一动不动,还是有些担忧,对姜舒窈道:“我去和他说几句话,你等我一下可以吗?”
姜舒窈点头答应,在原地等着谢珣。
谢珣缓步都到谢琅跟前,直到在他坐下,谢琅都没有任何反应。
“二哥。”他不得已,开口唤了一声。
谢琅回神,抬头看看他,又看看天色,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出神?”他本想调侃谢琅几句,却在见到他神色时,收住了笑,问道,“你和二嫂谈了?”
谢琅点头。
谢珣便不知说什么了,二房的事他不想插手,只是道:“莫要在这儿枯坐了,早点回去吧。”
谢琅忽然开口:“三弟,你……莫要负了三弟妹啊。”
谢珣蹙眉道:“我当然不会。”
谢琅闻言一笑:“我知道,你不是我。”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温和,只是苦涩之意太过浓重,不再像以往那样令人如沐春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