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实冲击他们,令他们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南天朱雀,包括上首的东天青龙亦是如此。
云天宗都是像夜迟衣这样的绝顶医修,入世救人,清雅无比。
他们跟带来死亡的她完全不是同一类人,可是南天朱雀她竟是云天宗首座的师姐?
夜迟衣的师姐不是人人都能当的,他们已经在心中疯狂猜测南天朱雀究竟是哪一个在金光大陆销声匿迹的绝顶医修。
只有任嫣然,只有去过十万大山,见过南园的沧浪亭,更明白义父这数百年追寻的任嫣然浑身一震。
她此刻再看立在朱雀身边的晋尧,目光再扫过那六个鬼新娘,看着白发如雪的朱雀,想起她方才对广苍派少主的痛恨,心中浮现出了对她的身份跟当年真相的猜测。
殿中众人听见南天朱雀在上方笑了一声。
她身上的气息虽然没变,但是她的目光变了,变回了三百年前那个沧浪仙子,带上了几分幽潭谷之春的柔和。
她看着夜迟衣:“一别三百年,师弟,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夜迟衣看着她,目光不曾稍移。
这将晋尧封在十万大山之中祭练了三百年,把他活活炼成尸煞的南天朱雀不是别人,正是在金光大陆上消失了三百年的沧浪仙子。
青龙眉心一跳,握紧了掌下的座椅扶手。
在无尽渊,对朱雀的来历多有猜测,毕竟能够有这样一手炼尸之术的人在金光大陆实在是少,能有渡劫期尸煞相伴的就更是屈指可数。
可即便如此,这么多年他们也没有猜到朱雀究竟出身何门何派,更不会将她和三百年前的沧浪仙子联系在一起。
这三百年间,她在无尽渊为无数求到她面前来的女子杀过她们所控诉的负心汉,化身天道为她们追寻一个结果,朱雀一脉的势力不断壮大,从她手中祭炼出来的尸煞也越来越多。
今日,他终于模糊地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看着站在她身边已经面目全非的晋尧,再看到那六个做新娘打扮的女子,想到当年广陵王氏的灭门之夜,他哪里还会猜不到当年的真相?
夜迟衣嘴角带血,一双星眸沉沉地望着沧浪仙子,轻声道:“当年灭了广陵王氏的人,是你。”
“不错。”南天朱雀应得十分干脆,“是我。”
众人听到她这话,下意识地看向站在她身旁的晋尧,哪怕听到她就是灭了自己一族的人,晋尧也依旧没有丝毫反抗的意识。
他已经是她所祭练的尸煞,这一辈子都要听从她的意志。
夜迟衣目光从她身上转向了晋尧,再看过那六个新娘,最后又转向了她。
“可是师姐,为什么?”
朱雀听他轻声问自己,仿佛在他面前的依旧是与他一起长大的小师姐,而非无尽渊的南天朱雀。
他等她一个回答,“当年你与晋尧君两情相悦,嫁入广陵王氏,其中并无人逼迫。”
正是因为她与晋尧两情相悦,云天宗跟广陵王氏才有了这一场联姻,哪怕是如今回去问云天宗长老,随便哪一个都还记得当年首座嫁女的盛事。
因为这是万魔战场结束以后,修真界的第一桩喜事。
云天宗专门用了万座云舟,送他们的首座之女,妙手仁心享誉金光大陆的沧浪仙子去广陵王氏。
“我亦记得,那日云舟成群。”南天朱雀眼中亦浮现出往事浮光,让她多了几分人气,“你和几位师兄师姐随舟,送我去了南园。”
她说着低头,看向夜迟衣,“然后为了表示对广陵王氏的尊重,所以宗门送嫁的人留下我的嫁妆,就都御起云舟离去。”
“不错。”夜迟衣也望着她。
师姐弟二人无视了殿中所有人,一如昔年在云天宗百草谷,只有二人丹池论道。
“对师尊来说,没有留在南园观礼,一直是一件憾事。”
若是当初他们留下,他师尊就会知道到底是谁灭了广陵王氏,又把他的女儿带去了哪里。
夜迟衣见朱雀眸光微动,只对她说道,“修习云天诀,云天宗弟子心性远疏淡于常人,从前我不能体会师尊的心境,但是如今拜师姐所赐,我终于了然。”
任嫣然在座中听着,心中一颤。
然而他苦寻爱女,是因爱女为人所劫,他的师尊苦寻爱女,却是因为她就是这一场灭门惨案的始作俑者。
朱雀眼中情绪瞬间敛去,淡淡地道:“父亲已得大自在,你衣袍上那朵因我而生的花也早已脱落,我现不现身已经没有什么不同。”
她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晋尧,似乎对他现在这个样子十分满意,然后又转了回来,重新看向站在下首的师弟,继续说道:“不错,当年我嫁去广陵王氏确实是满心欢喜,没有人逼迫我。”
本来以为嫁给晋尧,与他结成眷侣,就会同话本里写的一样会幸福到底,然而当年的她没有想到,在自己宗门的人离开之后,等到喜宴那一天,才是梦境破碎的开始。
喜宴定在第二日,在南园举行,典雅南园装点得一片喜庆,往来宾客如云,好不热闹。
来访道贺的宾客除了与广陵王氏交好的世家,还有依附于他们的中小门派。
晋尧公子迎娶云天宗的沧浪仙子,这是将广陵王氏与八大仙宗里最入世却也最淡泊的云天宗联系在了一起,打开了一条世家与仙门沟通的桥梁。
沧浪出身仙门,哪怕性情因为功法的原因而素淡,但是在将要成为心上人的新娘时,也同世间所有的普通女子一样心中欢喜,充满期待。
他们共同经历了那么多,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她为他穿上了嫁衣,要成为南园的另一位主人。
“吉时已到,新娘子该出来了!”
穿着一身嫁衣,戴着凤冠的沧浪被盖上了盖头,由喜娘牵着从他们的新房中出来。
在经由沧浪亭前往南园的时候,哪怕隔着盖头,她也见到了这座晋尧为她而立,以她之名为名的亭子,在盖头底下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新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