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誉立即磕头,再道:“陛下,天下学生一心向学,所为的皆是陛下与大宋!”
赵琮暗想,收门生的时候,暗自往外放的时候,可没见他说这话。赵琮继续笑:“自古以来便有这般传统,杜卿何必惶恐。朕亲政后的恩科,由蔡雍主领,状元易渔不也奉蔡雍为师?这原本就是应当的呀。”
赵琮说得轻松,杜誉心里却越来越沉。
陛下这是在敲打他啊!
易渔是认蔡雍为师不错,但是蔡雍那种硬邦邦的性格,理都没理过!易渔去他门上拜见,他见都没见一眼,徒叫当年新鲜出炉的状元没脸,这事儿人人都知。
陛下这般说,明面上是宽慰他,实际上就是已对他不满。只是不知陛下已对他不满多久?杜誉越想,额头上的汗就越多,枉他自认年岁大过陛下一倍有余,渐渐便越了界。细想这几年,他的确提拔了过多自己的门生。
额头上的汗越多,他越不说一句话,而是再度跪伏到地上。
赵琮又喝一口茶,再道:“不说林白这事儿还未有确凿证据,就算有,也不能证明与你有关。朕一年给杜卿那么多俸禄,杜卿还差那点银钱?”
杜誉开始微微发抖。
赵琮叹气:“如今朝中,人心浮躁,正是需要你这般的官员正正风气才是。朕是很信你的,账册上一个名字并不能说明什么,并非实证。待林白之事查清,自有公道出。杜卿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别再闭门不出。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站出来为自己正名。还是说,那身官服当真不想再穿?”
杜誉本因他说得严肃,正要听话起来,一听最末一句,又跪了下来。
赵琮用茶盖撇了撇盏中茶叶,不经意道:“回家去吧,明日穿上你的正二品官服来上朝才是正经事儿。”
杜誉不敢拒绝,规规矩矩应了声“是”,小心退出正厅。
甫一出门,他便长叹一口气。陛下能知道,他也能猜到,这回就是有人要搞他。这个时候,他正应在家中躲着才是,否则一出来,有仇没仇的都得拉弓盯着他。
陛下看似信他,却已是疑他,并不想保他,非要他出来当靶子。他出来,那些人的心思才能继续下去。陛下聪明得很,这般才能抓到后头的人。可是又能怪谁,终究是他这几年开始狂妄起来。
他连连叹气,心中苦闷异常。那个死了的杨渊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突然冒出来,还没来得及查清楚到底是谁的人,就干脆地死了。这下可好,人人都当杨渊是林白的人,更是他的人!他也暗自猜测到底是谁要害他,钱商自不可能,他的女儿在宫中独宠,算陛下的半个岳丈,岂会贪图这些?
其余的几个副相,仔细想一番也无可能。除了郑桥之外的副相,皆是陛下亲手提拔上来的人,得陛下重用,且资历还一般,根本没有与他对上的理由。郑桥当初与他同被太后所用,后陛下亲政,他虽被降为副相,却也保留了颜面。
况且郑桥与他一向交好,更不可能是他。再往下头的职位上数,那些人更没有害他的动机。杜誉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开始怀疑这是陛下为了踹他下去故意设的局。
他摇头,依旧暗自叹气,离开皇宫。
他走后,福禄进来道:“陛下,杜相公出宫去了。”
赵琮点头,又问:“朕不在的这些日子,可有异常?”
福禄则是摇头:“两位相公似往日那般,每日亲领五品往上的官员前往垂拱殿,随后散去各自屋子与衙门办事。淮南那处发生的事儿,若不是陛下写信回来,小的与两位相公皆不知情。一接着陛下的信,杜相公即刻便闭门家中,并不过问。因淮南的消息还未传进京中,初时许多人不解,去杜府门上询问,杜相公却谁也不见。人人又去钱相公那处问,后头连钱相公也不见人了。前些日子,淮南的事陆陆续续传回京中,人们才知此事。”
福禄细想一番,又道:“若是要说有什么奇怪的事儿,便是自从南边的事传到京中,外头愈来愈多的人说杜相公伙同门生贪盐民的本钱。据闻,现在外头的茶楼与酒楼里头,许多人正骂杜大人呢!”
赵琮再点头,表示已知晓。舆论是个好武器,人人都知,古人更知,这肯定也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不禁又觉着有些厌烦,只是这事无人可抱怨,他是一国之主,厌烦下属之举,若是与亲信官员抱怨这种事,定要被人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