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时,大殿里鸦雀无声。
皇上忐忑难安,让内侍赶紧宣读。
这是一封肖老将军亲手写的急奏,内侍的声音阴柔,却不失铿锵,“……蛮族狼子野心,胃口极大,朝廷万万不可求和!另外,由于形势过于危急,老臣不得已找到了唐牧州,此时他已在帐中协助老臣出谋划策,忠勇不减当年,目前敌人已经被我军挡在了阳泉镇。老臣人老智弱,因此斗胆请求陛下,改任唐牧州为主将,全权统帅将士,老臣甘为副将,我二人立军令状,必定联手把蛮族赶回边界之外!”
“好!”皇上听完激动的大吼了一声,没有任何理由比得上一场胜仗的说服力!而且,肖老将军的话里无不透露着唐牧州的谦逊和臣服,这让一个自大的帝王十分满意,他可不希望原本的罪臣因为朝廷终于能用的上他而得意洋洋。
荣大人的心一下子凉了,他知道这个时候再说什么反对的话都没有意义了。
果然,就听皇上立即下令,任命唐牧州为西北军主将,肖老将军则转任督军。
圣旨片刻不停的被送往边关,然而真正在战场上看着士兵和百姓流血的人们,根本没人在等这个圣旨,在圣旨到来之前,唐牧州就已经用他卓著的军事才能和人格魅力,成为了军营的精神领袖。
荣大人面色阴沉的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那块白玉佩不住的摩挲着,心内纠结万分。
现在拿着玉佩去揭发孟璟绝对不是个好时机,原本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威胁孟璟,以换取他手里的罪证和对德妃娘娘的支持。然而现在,唐牧州正在边关为皇上收复大片失地,如果这个时候爆出来孟璟有不臣之心,皇上保不齐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他如果再耐心等一等呢?如果唐牧州也不能转变局势最终败于蛮族,那自然没什么可担忧。
可如果他大胜呢?
荣大人冷笑,大胜更好,彼时就是他揭发孟璟与他联合欺君、心怀不轨的最好时机。那时候唐牧州可就不是单单一个罪臣那么简单了,他手里有十多万的强兵,以皇上的疑心,再流放他十年八年也保不齐,直接杀了他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卸磨杀驴的事儿皇上不是没干过。
他能想到的,孟璟自然也想的到。
深夜,一辆全黑的马车从小门进了孟府,吴弦把雪茶扶了下来,二人直接被引进了厅堂。只见舅舅舅母和表哥都在等他们,几人俱是面容严肃。
“舅舅,您可是得了什么坏消息?”雪茶有了不好的预感,会不会爹那边出了事?
“别着急,你爹娘那边无事。我把你们找来是要说几件事,事关重大,我想你们几个小的应该知道。”
孟璟便把荣家做的事和他已经彻底与梅贵妃五皇子绑在一起的事悉数告诉了他们。
“当真无耻之极!这种人家就该断子绝孙!”吴弦脱口骂了出来,说完瞧了眼雪茶,却见她和自己一样除了愤怒再无半点心痛之色。
孟琋因为没和荣家深入打过交道,比他们冷静的多,“爹,我想那姓荣的现在也拿不准把事情捅出去皇上会如何发落,毕竟此事可大可小,他一定是想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赌一把。其实他不过就是利用皇上多疑这一点,咱们不如想想办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皇上对他产生更大的疑心即可,例如,他为何要千方百计的抓咱们的小辫子。”
孟璟听了他的话,满意的点了点头。
吴弦倒是没这么快想出对付荣家的办法,不过他敏锐的从孟璟的话里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舅舅,据我所知,五皇子内有梅贵妃这样的母亲,外不乏舅舅这样的重臣支持,以他精明强干的风格,手里一定还有不少底牌,这回如果岳父大胜的话,他就又多了一支军队,实力会一下子远超三皇子。他会不会提前……”
吴弦的话让人心惊,他的设想虽然大胆,但不乏可能性,地利和人和五皇子已经基本不缺了,就缺一个天时了。
孟璟并没有反驳他,而是说道:“一切皆有可能,谁也说不好。这段时间你们要恪守本分,切不可太露锋芒,只可与人交好,不可交恶。至于其他的暂时不需要你们操心。”
孟琋和吴弦毕竟刚入仕途,除了必要的时候在世人和书生间煽动一下言论,作用有限。
雪茶一直没做声,待他们说完她才忧心的问道:“舅舅,我爹一定会赢吗?”
孟璟终于笑了笑,“傻孩子,要相信他。”
此时的平南侯府,却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平南侯坐在两个女儿中间,听着她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夸着他,心里美极了,多饮了几杯也浑然不觉,看的夫人和儿子直摇头。
这时,小厮走了进来,说是尹三公子来了,陈安安一听顿时收敛了笑容。拒绝他家提亲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他不是没来找过她,只是她都避而不见。这回她却罕见的没走开。
平南侯赶紧让人把尹天桐请了进来,这小伙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为人十分不错,不知怎么小女儿就是看不上人家,真是天生一对冤家。
尹天桐进来第一秒就把目光落在了陈安安脸上,松了一口气,终于见到她了。然后才有礼的向长辈们请安,“伯父伯母,小侄这几日公务繁忙,才抽出时间过来拜访二老。”
陈安宁笑道:“三公子当真有礼呢,这大晚上的还特意来看我爹我娘!”
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了,他是来看谁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请他入了座,见他食不下咽,目光频频往陈安安那边飘,而那被看之人也是坐立难安,看的各位看官都跟着难受。
平南侯于是发了话,“安安你吃饱了就快快下桌吧,别在这里影响爹喝酒。”
陈安安窘迫的站了起来,“哼,走就走,爹你少喝点儿。”
果然,尹天桐紧跟着就站了起来,“我也吃饱了,我出去透透气。”说完就赶紧追了出去。
出门之后,却意外的发现那只一直躲着他的小笨猪竟破天荒的等着他呢。
他有些好奇她想要和自己说什么,他做好了充分的挨骂的心理准备,这次无论她骂什么他都受着,并且说话一定要温和,不能逗她气她,要把身段放的低的不能再低。
陈安安见他果然追了出来,话也不说,迈开了步子,把他带到了花园里,天上有月亮,十分明亮。
“安安,你有话要对我说?”
“唔。”令人意外地,陈安安这回也不再像个扎人的刺猬一样了,反而闷闷的,像是有话难以启齿。
二人对立。
“安安,我不是外人,你不管有什么心里话都可以和我说,包括不能对你爹娘兄姐说的话,都可以放心对我说。”
尹天桐见她这样真有些担心了,这小家伙是不是受了委屈啊?这世上只有他能给她点儿小委屈,别人谁敢?
陈安安看着他亮晶晶的目光,心中微动,从来没觉得他说话竟这样惑人呢。
“贱……尹三哥,我姐和唐谦大哥有婚约你知道吧?”
尹天桐一愣,怎么提起别人的事?“我知道啊,你姐不就是因为唐大哥才一直没嫁的吗?”
“是,可你知道吗?唐大哥居然也一直等了她这么多年,你说她们是不是太不容易了?”
尹天桐听了有些讶异,却更加摸不着头脑,她到底想说什么?
“是很难得。可若是你,我也可以等。”
陈安安未想到他竟冒出这样一句,脸蓦地红了,希望他看不见。
“你知道我不是我娘亲生的,但她始终把我视如己出,有时候甚至比对姐姐还要好,哥哥姐姐也很宠着我。我很想为他们做点儿什么。”
“嗯,这个应该,等你嫁给我,我和你一起孝敬父母。”
“三哥,我听到爹对娘说,等战事结束,京城可能会有大的变数。我别的不懂,但我知道我爹的话一向很准,他预测什么很少有落空的。”
尹天桐的眉头皱起,看来平南侯的感觉的确敏锐。尹家其实已经暗中投靠了五皇子,只不过这事十分隐秘,外人几乎无人得知。
他更好奇她想说什么了。
“安安,你接着说,你就直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陈安安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他的眼睛,终于说道:“我想,你的位置十分重要,到时候若是真有大事发生,你……你能不能……”
“我怎么?”
“你能不能和我们站在一起?”
尹天桐一听原来是这个,顿时松了口气,孟家站在五皇子这边,唐家也没例外,而平南侯虽然想中庸,但爱女心切,加上形势也容不得他中庸。显然,他与他们本来就是一边的。
他刚要叫她放心,就险些被她下面的话气死。
“只要你到时候站在我们这边,我……我就嫁给你!”
她本以为听了这话他会高兴,谁知月光下,他的脸清晰可见的变黑了,吓的她连连退后了两小步。
高大的他欺了上来,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像要吃人似的,语气森冷,“因为别人你才肯嫁给我?”
“那……那不是别人,是我姐的事,要是唐大哥有什么事,她一辈子的幸福怎么办?”
尹天桐胸膛剧烈起伏,气到差点爆炸,他冷冷的问她,“她是幸福了,你委屈的嫁给了我,你的幸福怎么办?”
陈安安脸又红了红,心想,虽然她很看不上眼前这个大块头,不过他应该会对自己好吧?
“到时候我会努力迁就你的,不和你发脾气,事事顺着你……”
尹天桐被她给气笑了,“哟,那还真委屈二小姐了!那我若是天天使劲欺负你、打你、骂你呢?你能忍的了一辈子吗?”
陈安安咬了咬嘴唇,幻想了一下那悲惨的画面,不寒而栗,然而一想到姐姐的眼泪,她的意志就变的更加坚定了,“只要你愿意,我就能忍!你若是哪天不愿意看到我了,和离也成!”
忍?和离也成?!
尹天桐猛的一使劲儿,把娇小的她揽进怀里,提着她的腰身,迫使她不得不踮起脚尖儿,整个贴在他的身上。
然后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就毫不犹豫的低下了头,在她的惊愣中,一口咬在了她娇嫩的唇上,趁她呼痛之际,舌头敏捷的钻了进去。
陈安安整个人都懵了,然而和他相比,她就像个大象面前的小马驹,不能撼动他分毫。
直到嘴上占尽了便宜,尹天桐的怒气才消了消,大手依旧禁锢着她。
“成交!小笨猪,你要记住你的话,伺候我一辈子,并且永远别想着和离,你就等着被我欺负一辈子吧!明天我母亲会再次来提亲。”
直到被他送回了自己房间,陈安安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她的目的就这么轻易的达到了?为什么她忽然有种被拐骗的感觉?
她羞答答怯生生的摸向了自己酸疼的嘴唇,贱人!成亲就成亲,至于我伺候你?老实等着挨欺负?做梦去吧!
董慧慧带着孩子在老家呆了许久,最近写信说想要过来,宋羽没让,眼看着平静之下酝酿着狂风骤雨,这种时候还能躲远一点为好,就别赶来凑热闹了。
雪茶原本有扩张如意阁的打算,如今却不得不低调起来,不再产出任何新货,能维持正常的运转就行,尽量减少存在感。
几乎每一天她都在焦虑中度过,她甚至想过最坏的结果,如果最后面对的是死亡,她至少能和亲爹娘在一起,只是可怜了小小虎,他实在太小了。
焦虑使她的性情变的极其不稳定,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发火。对此吴弦都让着她,百般体贴,就怕大人们还没怎么着,她先有个好歹。他十分理解她的心境,她的心就像在油锅里熬着一样,作为相公,他若不心疼她,还有谁?
大清早,吴弦还未睁眼,便听到枕边人已经醒了,这段时间她的觉很轻,并且时常做噩梦。他闭着眼睛把身子转向她,一把把人楼了过来,抱住。
他什么也没说,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见她没抵触,又去吻她的眼睛,脸蛋,耳朵……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肌肤上,像要用无所不在的体温为她织就一张安心的网,无限的温柔缱绻,情浴少,爱欲多。
雪茶感受到了他的温柔抚慰,渐渐打开了自己的心灵,显的有些迫切的主动去靠近他、吻他,似乎此时他是她唯一的热源,唯一的救命稻草。
……
事了之后,雪茶趴在他的身上不愿起来,脸红扑扑的贴在他的胸膛上,小手玩着他的大手。
“相公,咱们以后多生几个孩子吧,家里热闹。到时候咱们搬到爹娘的隔壁,让二老帮着带外孙子,你说怎么样?”
吴弦抚摸着她光滑的后背,笑道,“好啊,不过我舍不得你遭罪。咱们到时候就和二老挨在一起住。至于让二老带孩子的事儿,到时候大哥成了亲有了孩子,他们也许该嫌吵闹了。”
雪茶想着爹娘被一群孩子围着叽叽喳喳的画面,笑的眉眼弯弯,“那才好呢。”
那晚在舅舅家,舅母向她说了安宁姐姐和大哥的事,她听了都觉得心疼,这些年爹娘和舅舅,还有哥哥和安宁姐姐,他们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和他们一比,她除了没有亲人在身边之外,算是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安宁姐姐是个好人,这个大嫂再好不过了,她迫切的希望他们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到时候爹娘的心事了了,整日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那该有多好啊!
“老爷、夫人!外面来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说是荣家来的,有事求见。”
荣家?无事不登三宝殿,还偏偏是大清早?
雪茶和吴弦疑惑的看了眼对方,赶紧起来穿衣服,叫丫鬟回话,一会儿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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