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1 / 2)

从佛寺到京城里是有两条路的,大路自是平坦些,但人多,很多时候还会有堵的情况,小路有些坑洼,再加上不是经常往返的人基本上是不会知道的,人少路程还快,因此颜瑜每次单独来佛寺都选的这条路。

这条路从未发生过拥堵的情况,颜瑜正想着,欣儿拉开了帘子道,“公主殿下,是北燕世子。”

夜萤一听,赶紧拉开了左侧的帘子,伸头向外看去,确实是燕世子唐彧,夜萤对颜瑜点了点头。

夜萤先下了马车,这是她来这南夏第一次见到世子,要是她没见过以前的世子殿下,她真是有些不敢认这北燕举世无双的世子了。

这真的是我们那个身体矫健、惊艳才绝的殿下吗?夜萤觉得她看见的是一个个弱弱的病秧子,一身月牙白的袍子,更衬得他的脸色苍白无力,身形消瘦,仿佛一阵风刮过来就能把他吹到似的。

要是北燕的人见到世子殿下是这个样子,夜萤啧啧了嘴,那些文官肯定又要说这样一个书生,怎么上阵杀敌了?这还能拿起刀吗?

不过,即是这样,夜萤也是万万不敢小瞧世子的,她丝毫不怀疑要是世子再这一出手,她小命恐怕就要交代下来了。

颜瑜下了马车,才看清楚唐彧,一开始她被马车挡着,也就是隐隐约约一瞥,这一下车,人清晰了许多。他还是昨日见时的装束。

大约是看见颜瑜下来了,唐彧把靠在流风身上的躯体挪了挪,自己直挺挺的在那站着。

唐彧脸色苍白却还是扬起了笑容,“公主殿下,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他的语气里倒是听不出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想看到颜瑜还是不想见到她。

“世子殿下的马车坏了?”颜瑜问道。唐彧的车夫还正在那里修着,也不知道修得怎么样了?

流苏看见颜瑜明显的眼睛一亮,然后解释道,“世子殿下本想今天早上回质子府的,谁知道刚走到这,马车突然坏了,没想到这路上人烟稀少,竟一个人也没有碰到……”

然后就碰到了她是吧,颜瑜道,“你们怎么走了这条路吗?”他的车夫没走过这条路,自然是不知道稍微躲避些坑洼。

“是我特意问的,住持说这快些。”

“世子殿下急着赶路?”

“那倒也不是。”唐彧摇了摇头,却不肯在说下去,然后又偏头咳嗽了一声,流风想要上去扶一把,被他给拒绝了。

颜瑜不由得脱口而出,“世子病着这么严重,你们怎么还让他清早赶路?”话一说出来,颜瑜才发觉不合时宜,不禁暗自埋怨了句,习惯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流光在旁边分辩道,“公主殿下又不是不知道,殿下一向不听我等的话。至于为什么赶路,自是质子府里才有些药物能有用,殿下在北燕就这样。”

他这欲盖弥彰的话自是说给颜瑜听的,颜瑜哑口无言,唐彧的病是怎么回事,她当然知道。

看着眼前这个消瘦的男子,颜瑜想起初见他时的样子,那时他还称得上肆意的少年,自小成名的荣誉,优渥的家世,俊美的容颜,让唐彧轻而易举的就能成为所有男子羡慕的样子。

颜瑜想着,夜萤刚刚说她冷酷无情倒也没说错,这情景,颜瑜都生出了一种她负了唐彧的感觉。虽然事实上好像确实是这样。那时她在北燕,细作的身份暴露了,当时北燕折兵损将,死伤惨重。她细作的身份未公开,北燕的人都已经很不得把她给剥了,更别提她的身份公之于众了。

北燕皇帝给她拿出一堆证据的时候,颜瑜一个字都没辩解,只是道,“确是属实。”只是后来,她没想到的是,受罚的不只是她,或者说,受罚最严重的是唐彧,整整一百军棍,几乎去了他半条命……

颜瑜听着自己出声问道,“世子殿下还好吗?”

唐彧半晌才缓过来,强撑着慢慢回道,“劳烦公主殿下费心了,哪里有他们说得那么严重,只是偶感风寒罢了。”

颜瑜知道也问不出什么,就对着车夫问道,“你们殿下这车还要多久能修好?”

那车夫这才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他也很是着急,“禀告公主,这个尚需要些时辰。”

听到这么一个回答,流苏和流风都不禁担心起来。唐彧倒丝毫不担心,反倒是问道,“怎么,公主殿下想要捎本世子一程吗?”

他即使是一副病弱的样子,颜瑜也还是实话实说回道,“世子殿下想多了。”

她是绝对不可能稍上他一程的,她是不在乎这京中的流言蜚语,或者说和北燕世子的关系如何,但也没有必要刻意去这样做吧。

唐彧听着这么一个回答,也在意料之中,但还是有些失落的样子,“原来是本世子多想了,不过,”唐彧指着马车道,“公主殿下真的不考虑考虑报答一下本世子吗?”

他指得正是那一捧绿竹。

颜瑜的帘子还在拉着,从这里看过去,马车内的景象虽不至于一览无余,桌子上摆的那绿竹却是清晰可见。那正是唐彧刚才送给颜瑜的绿竹,整个马车里也因为这添了一点生机。

唐彧兀自道,“虽说礼轻,但怎么说也是本世子的一番情意吧,南夏的圣人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公主就不考虑考虑帮助落难的本世子?”

唐彧说完轻轻地笑了,不是很明显,但莫名地给颜瑜一种很得意的感觉,还带着一些玩弄的意味,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颜瑜非常清晰地认识到她讨厌这种感觉。

四周的人都不说话了,夜萤更是四处张望,那还是她放上去的。只有修车的车夫正在那火热地修理着,早上还凉,他的脸上已经有些细汗了。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这么把人扔在这里,老天爷恐怕都要谴责一下颜瑜了。

颜瑜正要考虑怎么办时,偏偏唐彧还在那唯恐不乱道,“虽说本殿下只是一个质子,但怎么也是为了维护这北燕和南夏的情谊的,要是折在这里的话,哎,本世子的父王可真是要心疼死了。”

他不说话颜瑜都知道这么明摆着的道理,唐王,也是南夏所有人都不敢忽视唐彧的原因之一,更是南夏愿意接受这么一个质子的原因。

唐彧的父亲,唐王,那才是战场上真真的杀神,二十岁就和北燕的长公主订下婚约,两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三年前长公主去世后,唐王退出了朝堂,唐彧虽为世子,实则是唐王府的王爷了。

毫无疑问,他的儿子要是出了点什么事,他能不做什么?这么一个人南夏不敢动,但威胁威胁还是个很不错的棋子的。南夏当然愿意要这么一个质子的。

正在这时,“哗啦”一声,所有的人都望了过去,只见那车轴直接摊了下来,车夫手忙脚乱,然后很是无措地看着众人,慌张地道:“世子殿下,这个车轴彻底坏了。”

唐彧第一反应就是看向颜瑜,他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是否要两只腿走回去。那一副你要是不帮忙那简直是要害死本世子的模样。

颜瑜眯了眯眼,她现在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么少的可怜的担忧也是杞人忧天,这个人,好得很,那病弱的样子纯粹是她眼睛出了问题。

“世子殿下就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等会要怎么回去吗?”

唐彧这才想起自己是个病人似的,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有气无力说着,“本世子肯定是担心的,但想着公主殿下在这里,心中很是安慰。”

“昭文公主总不会直接把本世子扔在这里吧?”唐彧有些困难地扭着头看前看后,不到半里就看不见路了,都被树木遮掩着,倒是“扑拉”一声,飞过去了一群鸟。

“这地方一个人也没有,本世子初来乍到也不熟,真是劳烦公主殿下了。”唐彧似乎很想给人一种打扰人家的困扰的愧疚感,但他的语气实在是出卖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