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视线平行的事物都被景言看明白了,于是他抬起头上继续往上看。街边最高有四层小楼,其中有一个三层小楼,就在景言的旁边,散发着食物的芬芳,其中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白衣人,当景言抬起头来看他时,他也回看着景言。
那个白衣人景言是认识的,就是那个有两个名字,又叫“苏公子”,又叫“主上”的白衣人,还被他偷听到了一些不明所以的内容。那次偷听时景言在树上,从上往下看就只看到白衣人的衣服,看不到他的脸,可就算这样,景言依然认出了他。
这白衣人的相貌竟然很俊美。景言之所以用了一个“竟然”,是因为他是拿魏康裕的相貌来和他对比的。在他见得很少的人中,魏康裕的相貌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景言出来后,也逐渐认识到,像魏康裕那样的相貌是少有的,大部分人,长得普普通通,叫人提不起精神来认识他们。而这个男人,相貌却是不输于魏康裕,虽然两人不管从气质还是从举止上都不相同,不过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世上少有的人,和普通人区别就像是普通的牛奶干和何袖做的牛奶干那样大。
在景言看着这个白衣人时,白衣人也看向了他。
白衣人原本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喝茶,目光自然望向外面,从这条街上走过的人,都被他收到视野中。戴着斗篷的景言,在这些人中并不突出,可白衣人却发现这斗篷制作得非常精美,虽然用的材料劣质,可这手艺却把这材料升华,让它更像是一件艺术品,只是它的这种艺术美十分低调内敛,白衣人想,也许只有他发现了这顶斗篷的美。
因为这顶斗篷,白衣人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景言,也注意到了景言停了下来,戴着斗篷的脑袋一会儿朝这儿转,一会朝那儿转,像是图个新奇的孩子,加上景言不高的身量,白衣人突然觉得这人这种动作挺可爱的。
透过面纱,景言和白衣人的视线对上了。景言看了看他,心中仍然对他那天说的话感到好奇,可是并没有追根究底的欲.望,所以又把头转了过去。
白衣人朗声笑道:“下面的朋友,有没有兴趣一起喝个酒?”他举起了自己的杯子,做出了邀请的姿势。
景言动了动鼻子,忍不住用怜悯的眼神看着白衣人。这杯子里面明明装着的是茶嘛!他却说是酒,好像脑子有问题。
不过,景言虽然觉得这人脑子有问题,可摸摸自己兜里的小小块碎银子,还是抬步进了酒楼,先蹭顿饭再说。
酒楼里机灵的小二把景言和他身后的哑奴带到了白衣人坐着的位置。景言在白衣人对面坐下,哑奴却站在他身后。这三楼也是大堂,只是多了些隐隐约约的屏风,景言一路走来,看到这酒楼上座率有一半了,也有随从是站着的。
哑奴站着却让景言格外不自在。
景言并没有接受过主奴应该如何相处的教育。他只是习惯了被哑奴照顾,却并没有非要区分开二人身份的意识。他于是拉了哑奴一把,把哑奴拉的坐到了他旁边。
白衣人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并没有在意,示意小二拿来一壶酒给他们倒上,同时把自己的茶杯放到一旁。他自我介绍道:“小兄弟,我叫苏钦,刚才见你,觉得我们有缘,邀你来一起喝酒,你不会觉得冒昧吧?”
苏钦也是第一次如此邀人。接下来,该是对面自我介绍了吧,哪知道,对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戴着斗篷的家伙斗篷没有摘掉,也没有任何声音从这斗篷下传出。苏钦看向另外一位,这一位相貌普普通通,只是脸上连点小模样都没有,一看就是不善言谈。
苏钦又耐心地等了等,却只看到戴着斗篷的人拿过酒杯,掀起一角面纱去喝酒。苏钦眼神不自觉的跟着那只手,瞥见了一点下巴。极好的目力让他看到了那下巴的形状极其优美,让他心生惋惜,这样的相貌竟然被遮挡起来,真是暴殄天物——他倒是没有怀疑过,也许这人只有下巴能看呢。
景言不是第一次喝酒了。魏康裕没有拿酒给过他,可景言在安城里喝过。他在安城喝的就是普通人家喝的兑了水的酒,酒精味很淡,唱不出来滋味,景言只喝完哑奴买的那一份就不喝了。这次他也没有拒绝,因为灵敏的嗅觉告诉他,这酒可不是之前喝的那种能比的。
实际上,苏钦要的是酒楼里的招牌梨花醉,在这江湖中都是有名的酒酿。这一坛梨花醉,和一柄利器同样的价钱,口感清冽绵软,后劲足却不上头,不是烧喉咙的豪迈,而是会友时的最佳佐酿。
无酒不江湖,江湖中若是没有了酒,也就不是那个人人向往的江湖了。
第42章
梨花酒一入喉, 景言就惊讶地坐直了身体。
他加起来就喝过两次两种酒,无从比较,可就算是这样,景言也可以断定, 能令他挑剔舌头承认的, 定是好酒。许多人第一次喝酒,根本品尝不到所谓的酒香, 而是先觉得很冲,再觉得很辣, 很苦,还会觉得那瞬间头晕脑胀。景言上次就没有尝出来酒香,只觉得这酒里好像水更多, 色泽浑浊还有沉淀,酿酒人的手艺实在糟糕。
而这第二次饮酒,就是截然不同的体验了。倒完酒的店小二已经离开, 苏钦虽然看不到景言的表情,可从他的姿势能看出来他是觉得好喝的, 于是适时介绍道:“这梨花酿是云客来的招牌酒酿, 虽然名字带着梨花, 可这酒却和梨花没有关系, 只是因为它色泽略白,口感醇厚又清冽似梨汤,闻起来香气淡淡若隐若现似梨花香,才有了这么一个名字。这梨花酿度数并不高, 小孩子也喝得,喝多了也不会头疼,所以极受人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