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刻,她才幡然醒悟,母亲和自己上当了。可是,是谁做的局?谁敢打着蒋云初的旗号骗她们?
她大着胆子询问,无人应声。
贺颜么?
不。她不认为贺颜有这样的心机、胆色,更不认为贺颜能有那么多训练有素行事过分麻利的人手。
但除了贺颜,别人又没理由这样做。
思忖间,她听到了贺颜的语声:
“王家那边,可有安排?”
有人恭声回道:“王夫人差遣自家护卫,带着夫人的名帖回去报信,说路上遇到点事情,夫人好心收留她们在别院暂避风头,只当做客了,明日上午回府。”
胡说八道!哪个混帐东西骗了母亲?!王舒婷气得眼前直冒金星。
贺颜又问:“王夫人怎样了?”
“小的让她与身边的随从睡了,明早可醒。”
“也好。”贺颜说着,款步进门。
灯光影里,贺颜身着玄色箭袖深衣,长发如男子一般束在头顶,双眸灿若星辰,流转着的光华,疏无暖意。
她睨了王舒婷一眼,转身,“随我来。”
王舒婷不得不听命行事。
贺颜转到外书房院灯火通明的正屋,在书案后方落座。
有一身玄色长袍的青年男子进门来,奉给贺颜一盏六安瓜片。
王舒婷看他一眼,脸色更加苍白。他就是白日里自称锦衣卫千户成广的人。
阿海看也不看她,静静退下。
王舒婷六神无主地站在室内,好半晌才能出声:“蒋夫人,这是何意?”
贺颜慢条斯理地喝了两口茶,轻轻放下茶盏,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王舒婷,“离开蒋府,便要去贺府,真是沉不住气、藏不住话。”
王舒婷心弦一紧。难不成,贺颜已经知晓她得知了那个秘辛?不能够啊,她对母亲都守口如瓶,近前的丫鬟亦不知情。
贺颜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惧疑惑,心里便有数了,“你想用我那件事换取什么?”
这种套话逼问的路数,她以前根本不会,但是,所见的那一世里,阿初演绎了很多次,就算现学现卖,对付王舒婷也绰绰有余。
王舒婷抿着干燥的双唇,“我不知道夫人在说什么。”
贺颜淡淡一笑,“可曾想过下场?”
王舒婷惊惧之余,只觉得对方与以往大有不同,那样的沉着,那股子给人的压迫感,都是以往所没有的。难道这才是贺颜的真面目?
她迅速盘算着:说知情,且告知了一个贺颜不认识的人以防万一,大抵还有可能毫发无损地离开这里;继续否认而贺颜认定的话,说不定会吃些苦头,但只要撑一半日,父亲便会寻过来。
到底怎么办才好?
贺颜道:“你是否承认,我都不会轻饶。可曾想过,今日你若到家母面前搬弄是非,家母会是怎样的心情?杀人未遂便无罪么?我从不会这么想。”
这是套话加激将法。说到底,对方还没承认什么,自己又是仅凭推测行事,总不能一直自说自话。
王舒婷心里已有计较,只是,要斟酌好最恰当的方式。
贺颜笑微微的,竟是有商有量的态度,“你今夜出现在哪家浪荡子面前可好?你知道,让你睡过去,易如反掌。”
王舒婷咬了咬牙,挺直了脊背,先前的怯懦迟疑转为强势,“我从不知道,蒋夫人竟能将这种事闲闲道来。”
贺颜道:“我记得,你与杨素雪惯于坏人名声,我效法一次又何妨?”
王舒婷其实被噎得不轻,没形于色而已,冷笑道:“我以往的那些过错,如何比得过贺侯爷?将景家余孽养在府中多年,若圣上知情,该得到怎样的罪责?至于令堂,被枕边人蒙骗了这么多年,该醒醒了不是么?”
承认了。贺颜的目光更冷,寒凉似雪,“凭据。”
王舒婷将她的反应视为被戳到了痛处,因而振振有词:“凭据?那些有悖常理的事,只要反复推敲,任谁也会起疑。你要什么凭据?此刻该做的,难道不是解释么?只有你贺家给出合乎情理的解释,这事情才能忽略不计。”
“要解释?你算个什么东西?”贺颜牵出鄙薄的浅笑。
王舒婷如何也没想到,对方会大喇喇地说出这种话,整张脸由白转红。
贺颜重复之前问过的一个问题:“你想要什么?”
王舒婷如坠云里雾里,却不能不照实回答:“锦绣前程。”
贺颜微一颔首,“连带的,让我及至蒋府任你拿捏。”不是询问,陈述事实而已,“你猜怎样?若是三两日之前,你大抵都会得逞,最起码,你会搅得我们家宅不宁。现在不行了。你运气不够好。”
王舒婷似懂非懂,却因末尾的话生出莫大的失落。
贺颜问:“谁告诉你那些猜测的?”
王舒婷摇头,“休想。但是,我已将此事告知别人。我若出事,你也休想再有安生时日!”
贺颜轻笑,“我等着。”
“……”王舒婷没料到,对方有恃无恐到了这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