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左明珠的性子本就有些软弱,原本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父亲倒下,她自认只剩下薛斌这一个依靠了,这种情况下,愈发忍不住想要见一见他。
她毕竟是掷杯山庄的主人,要偷偷溜出去见心上人却又不被人察觉,还是很容易的。
被薛斌连日安抚,她的压力和负罪感都减轻了不少,也对薛斌的感情更深了。就在这个时候,她从张简斋那里得知父亲原来已经知道了她之前借尸还魂的计划,父亲如今这个样子,大半是装出来的。
知道这个消息后,左明珠内心十分复杂,忍不住就把这事跟薛斌说了。
她说的时候心里想的更多的还是庆幸父亲并不会真的倒下,而跟薛斌说过以后,注意力却全都放到了另一边——自己恐怕还是不能和薛斌在一起。
不仅如此,薛斌还一直有意无意地跟她说左轻侯的这种行为多么恶劣——左明珠本就不是什么有主见的姑娘,被他这么一说,就立刻被带着跑偏了,觉得父亲已经变了,变得严格,变得不再如过去那般对她千依百顺,更是变得……不再跟她坦诚以待。
情人在耳边的絮絮低语,让她完全忘了最开始明明就是她先对父亲有所隐瞒,只心心念念着她现在还可以趁着父亲“生病”偷跑出来会情郎,等日后父亲病好了,别说嫁,只怕见面都难。
所以才有了现在她手上的这碗药。
情人温柔而又低沉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别怕,这药只是让左二爷的身体变得虚弱一些而已。以他这个年纪来讲,生个病本就会变得虚弱,他不会怀疑你对他做了什么,只会以为是自己老了。既然老了,便会想着给你找个归宿。左家和薛家之前是宿敌,可若是左二爷老了,雄心壮志消磨殆尽,而我父亲也决不会去为难一个老人。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两家想要结亲、想要和好,也变得容易了。”
对,只要父亲无力与薛家敌对,就多了和好的可能。而且父亲已经知道了她和薛斌的关系,若是精神抖擞的醒来,肯定不会放过她的。毕竟她的父亲,最喜欢她的乖巧听话。
因为多日未曾休息好,左明珠眼窝深陷,神情疲惫,然而眼睛里却闪烁着极为明亮的光。她慢慢走向床边,极力抑制着内心的激荡,坐到床边,柔声道:“爹爹,女儿喂您喝药——女儿从前没生过病,也没让您忧心过,前阵子倒是把这一辈子的病一场生过了,让您担心了。”
说完,便要上前来扶左轻侯。
左轻侯本是装昏,此时顺势睁开眼。
看到女儿活生生地站在自己床边,尽管早就知道她没事,左轻侯还是有些惊喜,哑着声音,一语双关道:“明珠,你的病好了么?”
左明珠笑了笑:“爹爹,女儿病好了,您也该好了。”
“好好好,我们父女俩都要好起来!”左轻侯眼睛湿润了,拍了拍左明珠的肩膀,示意她把药拿过来。
药碗刚递到唇边,房门突然被人打开——
张简斋一步踏进屋子,冷冷地问道:“谁给开的药?”
左轻侯动作一顿,左明珠却是心里一紧。
左轻侯看着她不自觉搅动的手指,脸色一沉,将药碗放下,看着她。
左明珠默不作声。
这时玉听风也赶过来了。
她嗅了嗅药味,脸色稍缓——还好,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见左明珠一直不吭声,左轻侯面色阴沉把脸转向张简斋:“张神医,这药……”
张简斋重重地叹了口气:“……这药不算毒,只是待喝下后,二爷的身体怕是再也不能好彻底了。”
左轻侯豁然转头看向左明珠。
左明珠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流着眼泪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又觉得不管说什么都很无力。
左轻侯也叹了口气,突然端起那碗药,一饮而尽。
左明珠怔怔地看着他。
待喝完,左轻侯将药碗重重地往地上一砸,抬手一指门外:“从今以后,就当我左轻侯从来没有你这个女儿——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