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生死实则牵系在林星源这个疯子的一念间,哪怕焚炀永劫现在属于她,倘若没有足够的能力驾驭,也不过会成为第二个霍荧,思来想去,真正需要的,是如何让焚炀永劫发挥出它本应有的实力。
晷忽然发觉,祁曜需要的,不再是他能给的东西了。
他眼看着祁曜一步步从只图温饱的小鬼到巧笑嫣然的少女,现在她却要抛下一切,连同他为她置办的安乐窝,去追求一种更加艰难险阻的道路。
假如这是别人,晷免不了对这贪婪的劣根性生出鄙夷,但祁曜是不同的,他想,归根结底要怪他那一晚同她失散了。
但他只是平静问道,“哦?你想去哪个?”
祁曜轻声说,“四院里,火院风头最盛,实力最强,林歇就毕业于火院。”
她口中的火院,指的是得米德加皇家机甲学院,火院之名得名于校徽的纹饰,一把怒火燃天的树冠,寓意着如火般肆傲,锐意进取。
但凡提到米德加皇家,必然会收到无数欣羡向往的目光,位列银星四大机甲名校之首,乃是不折不扣的王牌学院,其入读的条件堪称严苛,光举荐制这一条就足以刷掉绝大多数应考生,即便拿到推荐信,还要通过严苛的入学考试才能算彻底过关。故而米德加皇家机甲学院的学生可谓每一个都是天之骄子,精英中的精英。
“林星源在火院任职,林歇的故旧众多,你若入学火院,不可能隐瞒得住身份。”
“所以我只是随便这么一说。”祁曜笑了笑,“圣院位于梵达纳西斯高地的艾杜亚,那是黥徒绝对没法容身的地方,所以不作考虑。”说到这里,她的话语微妙地顿了一下,她又想起在查找阿斯加德圣院相关讯息时的意外收获。
阿斯加德圣院,阿利斯班研究院,神飨教会,叁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圣院的纳新主要通过教会渠道,教会信奉的万法之神尤弥亚,则是阿利斯班研究院的产物,祁曜自然对身处核心的阿利斯班研究院生出兴趣,但根据查到的寥寥数则消息,无论怎么看,这都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研究机构。
对比盘踞机甲尖端领域数百年,坚如磐石的盖亚联合研究协会,阿利斯班研究院不过区区十几年年的历史,就很不够瞧了,但偏偏是它,开发出神飨教会顶礼膜拜到疯狂地步的尤弥亚。
晷从祁曜的话语里洞察她的目的,“四去其二,你想去霜院还是冥底?”
“霜晖。”祁曜毫不犹豫地答,“从躲避林星源的角度看,冥底是最合适的,但冥底历年不对外招生,我倒是想跑去试一试,可我承受不起落选的后果。”
冥底地处幽弥,地势复杂,最便捷的通路是从同属极东的司弥进入,但幽弥同司弥交恶已久,此行大概率会被拦截在边境。另一条道路则简单得多,借道昶境,往北经由冰原绕入。
无论选择哪条路线,都会耗费数天在路上,一来一回,假如冥底不接受祁曜,那么她将错过其他院校的应试期。
晷沉默了一会儿,道,“f.d.n的据点就在司弥,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的身份败露,势必要卷进某些人之间的争斗。”
晷很少直接驳斥她的意见,这已经是他所能表现出的最强烈的反对了。
祁曜反问,“你不希望我去学机甲?”
“留在这里不好么?你不承认它是附影,我就把它撤走,你喜欢热闹,我再多添置些人手,外面也能再扩建出些区域,全凭你的喜好。”
晷说了这么多,唯独不肯提离开银星的事。
祁曜问他,“你说薛窍还活着,是真的吗?”
“真的。”
“既然他还活着,那林星源早晚会从他嘴里撬出我扮男装的事,还有我使用的名字,你觉得我继续留在银星,能躲过他的追杀吗?”
“没准他会放你一马。”
祁曜嗤笑,“我不信。”
她没法把生命安危寄托在敌人的仁慈上。
“我向你保证,假如林星源找来,我也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伤害。”
“晷,”祁曜忽然叫住他,“该说保护的是我,我要拿到天鉴杯的冠军,堂堂正正带你离开银星,绝不让尤弥亚找到伤害你的机会。”
她见过尤弥亚的画像,结合晷先前说过的有厉害仇家找上门,大致理顺了整件事:晷是被尤弥亚追杀迫害的小可怜,那晚正是因为中都布下厄雷蒙特环网,晷才不得不被迫休眠来逃脱追踪。
理解上大体没差,得出的结论却完全相反,实在是因为晷最初给留给祁曜的印象太过美丽且脆弱,她不知道,离开银星越远,晷的能力也越受限,倘若再经历那么两次跃迁,他的活动范畴将不得不借助芯片局限在仿生人的身体中。
他们相遇之时,便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晷看着祁曜柔和中带有坚定的眼,忽然说不出话来,很久以前,在他被还是小鬼的祁曜背在背上时,也曾见过这种眼神。
那时的他没什么感觉,现在却忽然联想起那些他触碰不到的温热柔软的水,那些水不因他而存在,这眼底的柔和却是给他的。
当然也有随之而来的荒谬感,区区人类说要保护他,无异痴人说梦。
但有什么关系呢,偶尔体验下被保护的感觉也不赖。至于他的真实身份,反而是无关紧要的内容了。
反正,那也不过是个被列入禁词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