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屋外家眷府丁哭闹喊叫,隔着雨水一阵阵传来,林熠在房中静立,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发白,周扬海书房内搜出的东西摆了满桌满地,书案上一只掐丝珐琅鼎却刺了林熠的眼。
那不过是个小东西,但林熠很清楚,小东西与小东西之间可以有天差地别,比如眼前这个,出自已故名匠之手,整个燕国找不出第二只一样的。
而上一次他见到这小玩意儿时,还是在顾啸杭府里,三人打打闹闹,封逸明随手抄起这小鼎要丢林熠,顾啸杭哭笑不得劝下来。
“侯爷,到时辰了。”聂焉骊懒懒倚着门框,提醒道。他脸色还略发白,素来不生病,一病如山倒,今日服了两剂猛药才缓过来,眼下还有点乏。
林熠点点头,转身往屋外去,抬手戴好斗笠,经过聂焉骊身边时顺手探了他额头温度一下。
聂焉骊打了个呵欠,问道:“侯爷不是有朋友在金陵么,要不要我去看两眼?”
“不必,我派了人去守着的。”林熠没有停步,走近雨里,上马直接离开丞相府。
雨越下越大,暮秋已过,天寒却又凝不成雪,这雨水格外沁骨,空气中凛冽无比。
城外反军浩荡,看去黑压压无边,皇城已出现在视野中,各路军队已集结一体,然而就在此时,城墙上方影绰来往,城下如潮水般出现一批气势夺人的大军,战马和士兵步伐齐整,列阵静候,无声肃杀,雨幕密集倾天,而大军牢牢驻于城外,似是等待反军已久。
队伍中让出两条路,两个人骑着战马到战阵前,漠然望着逼近的反军。正是林熠和邵崇犹。
“周大人,这时候了,不如好好见个面?”林熠的声音传来。
反军缓缓止步,一辆马车行至阵前,一名文士模样的中年人撑伞下马车上前,隔阵相望:“侯爷,四殿下,难得啊。”
林熠道:“大人多年肱骨之臣,此时认罪伏法尚来得及,至少留得面子在,不必非要带背后大军一同送死。”
周扬海一拱手:“对不住了,侯爷,凡事还需一试,胜负在谁手里尚未可知,否则周某也走不到今天。”
林熠不再打算商量什么,转头对邵崇犹道:“对了,他已经退烧了。”
“好。”邵崇犹道,而后抬手,身后城墙上弓箭手应令准备,雨水冲刷城墙,周扬海撑着伞站在原地。
双方一触即发,下一刻,滂沱雨间惊雷阵阵,如战鼓锤擂,两方顷刻发动冲锋,血雨交加。
第118章 沉船
周扬海的身影迅速被涌向皇城的反军掩藏在后,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答案, 大燕国左丞相周扬海, 一直以来包藏祸心, 于北疆之外的封石城集结无名军, 前世林斯鸿于莫浑关下殉国, 便是因这一支深藏已久的军队与敌军前后呼应所致,腹背受敌, 最终未能再与林熠相见。
而极不巧的是, 上一世周扬海未能等到最后揭竿而反的那天,于林斯鸿过世不久便暴毙, 想来也是命,今生倒是走到了金陵城门下,但有林熠在此恭候, 左相大人的辛苦绸缪约莫要再次枉费。
邵崇犹与林熠几乎同时策马而动, 率军冲向敌方,千军万马在雷电交加的雨夜杀成一片, 昭武军沉默而无可匹敌的作战风格,顷刻横扫反军战线。
林熠手中冶光剑几乎未曾停歇, 出剑必封喉夺命, 战马深入敌阵, 他目力素来极佳,借着闪电四处寻找周扬海踪迹, 却发现周扬海已从原先所处位置消失得彻彻底底。
按这隐遁的速度, 林熠确信出面的必然是周扬海本人, 并且一定有备而来,他心下浮现一丝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