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言风微微蹙眉,脑子里闪过什么,问道:“打伤你朋友的人是谁?”
江臣启唇,一字一顿:“贺千建。”
杨蕴脸色微变,转头去看丈夫,贺言风脸上却丝毫没有波澜,只看着江臣的眼睛,问他:“你准备做什么?”
江臣不言,视线看向他身后的楼梯,贺言风与他无声的对视几秒,微微侧身,让开了可以供一人通行位置。
在江臣经过时,他淡淡道:“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江臣脚步微顿,与他擦肩而过。
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以暴制暴永远是最拙劣低级的报复手段。
在很长一段时间,江臣也一直是这样以为。哪怕之前面对贺千建多次挑衅,哪怕他们有生死大仇,江臣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用暴力解决问题。
归根结底,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把贺千建这个人放在眼里。在江臣眼里,他的对手从始至终都是贺千建脑海里的系统,贺千建恶事做尽,不过也是依靠系统作威作福,且那些恶事十有八九都由系统纵容所致,等到他没了系统,自然就什么都不是了。
根本不需要他对付他,一个将自身所有光环全部依附于外物的人,一旦这个外物消失,他也就如同一摊烂泥。
江臣想要的,从来不是贺千建以命偿命,除去他占据了江卓和杨思亲生儿子的躯体外,也是因为他想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做的恶事会有怎样的报应。
然而,直到杨思和霍博相继出事,江臣才意识到,这些精神层面的报复所需的周期太长,在没有真正除去贺千建身上的系统之前,他会一直有恃无恐的肆意伤害他身边的人。
他之前的无视实则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放任,他让贺千建觉得他软弱,于是贺千建定义他可欺。正是因为他的看轻,因为他明面上对贺千建毫无作为,所以贺千建才会一步步踩在他的底线上,挑衅并且伤害他最重要的人。
现在,他会让贺千建知道,任何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会由他亲自来讨。
江臣敲了三下贺千建的房门。
贺千建应声打开,还没看清门外的人,一记重拳便直击他的面门,紧接着就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尾椎骨和鼻梁的剧痛让他忍不住惨叫,抬眼看清门口的人,眼底瞬间迸出恨愤。
“江臣!”
江臣面无表情地将门带上,咔哒一声,上了锁。
贺千建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觉得不妙,缩着往后挪了几步,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你对霍博做了什么,我就要对你做什么。”
贺千建一僵,想起下午血泊里的霍博,忍不住一阵心悸,冷汗瞬间蔓延了后背。
难道霍博死了,江臣要杀了他为朋友报仇?
想到这里,贺千建一个激灵,艰难且狼狈的爬起来,迅速跑到书桌后,视线扫过桌面,迅速拿起最重的雕塑装饰品,鼻梁的疼痛剧烈,疼得他脑子都有些晕,贺千建咬牙对江臣道:“这里可是贺家,你真的敢在这里动手?”
见江臣一步步走来,贺千建背贴着墙壁,音量拔高:“你这样做,也不怕爸妈还有爷爷奶奶找你算账,难道你以为你是他们的亲儿子就能随便对我动手了,我告诉你,我在贺家待了十八年,我比你更了解他们,如果你今天打伤了我,他们心里对你的印象一定一降再降,日后你想要贺家的资源或者进图南,可就难了。”
贺千建语速飞快,这么一长串话说起来也不过是几秒钟,然而也就是这么几秒,江臣已经近在眼前。
离贺千建半米时,江臣脚步一顿,贺千建紧绷的肩膀松了些许,心中一喜,以为江臣听进去了他的话,眼底划过一丝嘲讽,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
“你要是现在出去,我可以和爸妈说我们只是随便玩玩,你不小心伤了我,我相信这对你……你干什么!”
一声惨叫伴随着重物坠地的闷响,贺言风和杨蕴对视一眼,迅速抬腿上楼,时风钺跟在他们身后,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也跟着上去了。
贺千闵把贺千妤推给家里的阿姨,叮嘱一句:“别让她上楼。”就三四个台阶一跨,三五下上了楼。
“臣臣!”杨蕴使劲敲门:“臣臣开门,你千万不要冲动!”
贺言风也沉声道:“小臣,冷静一点,不要酿成不能收拾的后果。”
门内没有动静,杨蕴和贺言风对视一眼,更加猛烈的拍门。
还没拍几下,门打开了。
江臣站在门内,淡淡扫他们一眼,就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子,衬衣袖口软软的褶皱卷在臂弯,少年气质疏朗,清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垂眸时低下的眼睫却干净柔软,若没有刚刚那一声惨叫,门外的众人或许会以为他刚刚只是在书房看了本书,还是高雅的文学作品那种。
杨蕴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抻着脖子往里看。
“千建呢?”
江臣侧开身子,让他们进去。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书桌后大开的落地窗有风吹进,柔软的纱帘随风而舞。
“哥,贺千建去哪了?”
贺千闵问出了众人的疑问,只有时风钺视线环顾一周,目光触及江臣时,嘴角勾了下,缓缓做了个口型。
江臣看清他说的话,心底的戾气随风飘散,朝他翻了个白眼。
忽然,窗外传来低低的哀嚎,裹挟着风声吹进这间卧室,众人反应过来,纷纷向窗外的露台走去。
“千建?”杨蕴看到摔在花坛里的贺千建,心里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担心:“你没事吧?”
贺千建望着从露台探出的几个脑袋,心底的耻辱和怨愤翻涌不止,他紧咬着牙,怨毒的视线穿过最前面几人,仿佛看到了房间里的江臣。
他捂着断了的腿,疼得面部微微抽搐,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
他以为江臣停下是因为被他说服,却没想到江臣忽然转身,单手拿起沙发边的实木小几,小茶几上的东西哗啦啦落地,贺千建瞬间想起了他砸霍博的椅子,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他就意识到江臣要做什么了。
贺千建立刻后退,却发现退无可退,看到江臣已经转身再次往这边来,自知根本打不过江臣的他两股战战,当机立断打开了落地玻璃门逃到露台,还没来得及锁上这张玻璃门,江臣就已经挤了进来。
他手里轮着与那张实木椅没太大差别的小几,眼也不眨就砸在他右腿上,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根本难以诠释的剧痛,贺千建疼得眼前发黑,刚刚缓过神,却见江臣再一次举起凳子,目标似乎就是他那条可能已经断了的右腿。
这一凳子砸下去,他可能这一辈子就都要坐轮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