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垂云岛上撕心裂肺的痛与绝望过后,此一生已走完的两百余年,与未尽的不知多少年,唯剩“来不及”三字。
那时他一剑劈裂碧蓝烟华海,翻起的海浪化成三日夜不曾停歇的雨。
但那一剑,劈不碎虚渊之门,斩不断万仞炼狱山,灭不尽千里罪孽海。
徒劳无果而已。
从此之后,白花初绽迎春叹暮,七州十二山中枯荣剑落入无情道。
了悟红尘,朝丝暮雪。
画面翻动,陆云深唇瓣颤动着,想要说什么,但发不出一个音节。
江栖鹤越走越远,他满头乌发被堆成白色,迎在漫天深雪里,渐渐化为一抹虚色,若是不仔细辨识,难以将他与周围区分出。
陆云深凝视着那一点,忽然作出决定,足尖在雪地上一点,飞身而出,从后面拥住江栖鹤。
“对不起。”
少年模样的他比江栖鹤稍矮,说这话时,他额头抵在江栖鹤背上,口中热气喷薄成雾,氤氲成团。
“对不起。”
他又轻轻念了一声。
“对不起我什么?”江栖鹤淡漠发问。
陆云深沉默片刻,额头在江栖鹤后背蹭了蹭,才回答。
“如果当年,我能早一些赶回垂云岛便好了。”
“如果当年,我提前去神都将你带走就好了。”
“如果当年……我死皮赖脸地跟着你、不让你离开,就好了。”
十几岁少年的意气冲动,数百年累积的哀伤悔恨,他垂着的眼睫不断颤抖,声音低沉,虔诚如祈祷,温柔如月光,含在里面的情绪又宛若一坛被打翻的酒,浓烈酒香毫不遮掩地四处弥漫。
长风白雪的凛冽气息在久久萦绕在鼻间,清苦散不开去,湿冷如若僵硬泥土,又像是苍白发灰的空城。
江栖鹤眉头紧锁,将陆云深这三句话思索很久,才开口道:“你在说什么?”
“阿鹤。”环在江栖鹤腰上的手收紧几分,陆云深眨眼甩开眼睫上化开的雪水,脸抬了抬,整个儿埋在这人后背,“江栖鹤。”
他字字句句说得很慢,又轻又沉,就像这漫天的雪,轻飘飘地坠落,但积厚了,就是透彻心扉的凉。
“我不知道如何跟你解释,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让你相信我,但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把我丢下。我不想再看你的背影了,我不想再追不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