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听罢灵昭的请求,她打算先与太皇太后一个虚高的数额,之后再削减节省,好让她老人家心里有所缓和。
但这于她的良心,的的确确有欺瞒之意,若是叫太皇太后察觉,很可能因此动怒,要是皇帝能挡在前头,就万无一失了。
灵昭屈膝道:“臣妾所愿,是能为太皇太后、为皇上举办一场体面的寿宴,绝无私心与非分之念,还望皇上不要误会臣妾的心意。”
玄烨笑道:“你想坑了朕,让朕在慈宁宫墙下罚站吗?好大的胆子,敢骗太皇太后,朕都不敢。”
灵昭愣一愣。
玄烨又问:“朕要是罚站,你来陪吗?朕一定会把你供出去的。”
灵昭呆呆地看着皇帝,她再傻也懂,皇帝在逗她,是和她开玩笑。
玄烨绕过大桌案,搀扶灵昭起身,温和含笑:“这样细致的事,就算只是算一笔账,丢给朝廷大员,也要多部合力,耗费数日才能完成,你一个人就算好了,多了不起。朕不能抢了你的功劳,可朕也不能让你为难,这件事,朕帮你一起做。”
“皇上……”
“你无欺瞒之心,只是想让太皇太后高兴,朕很明白。”玄烨笑道,“但是不能欺瞒太皇太后,哪怕是好心,让皇祖母点头的事儿,包在朕的身上。”
“多谢皇上。”灵昭很惊喜,“皇上的意思是,要如实向太皇太后禀告?”
“寿宴将在两年后,而朕有信心在两年内令大清国库充盈。”玄烨说,“又不是眼下就要你立刻花完二十五万两,两年后,朕一定叫你花着银子不心疼。”
灵昭笑道:“既然皇上把这事儿揽下,往后臣妾只管办事,不论太皇太后问什么,臣妾都说是皇上的主意。”
玄烨皱眉头:“朕一直以为,你是最老实的人,原来也狡猾。”
灵昭不知为什么,特别地开心,平日里未必经得起这句话,会稀里糊涂分不清是真是假,然后傻乎乎地说一番刻板无趣的言语,弄得彼此都扫兴。
但此刻,她满眼都是笑意:“不是臣妾狡猾,是躲在皇上背后,臣妾就无所畏惧了。”
玄烨嗔道:“好了,这件事就这么说定,朕会说服皇祖母为她庆贺六十大寿,而你呢,安安心心开始筹备,这是普天同庆的大事,是要两年来筹备。”
灵昭福身道:“臣妾定当竭尽所能。”
玄烨却说:“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
灵昭不自觉严肃起来:“请皇上吩咐。”
玄烨含笑:“你自己要好生保重身体,千万别累着了。”
灵昭的心,像是被人用柔软的云朵捧起来,飘飘忽忽向天边去,玄烨的目光是那样温和,包容着她所有的小心思。
“臣妾记下了。”灵昭应道,眼眸却依然痴痴地看着皇帝。
“之后若要召见各部官员议事,你派人知会大李子一声便好,他会到值房安排。”玄烨道,“先退下吧,朕一会儿还要见大臣。”
灵昭收回她痴情的目光,周正地行礼:“臣妾告退,也请皇上适当休息,保重龙体。”
见她离去,玄烨看了眼桌上的折子,唤来大李子:“去坤宁宫问问皇后,这折子,她是否见过。”
那之后,只等几位工部大臣离去,玄烨起身活动筋骨时,大李子才进殿禀告,舒舒命他传话,就说看过,其他一个字也没提。
玄烨嗯了一声,同样没说什么话,大李子虽一头雾水,不敢问。
是日夜里,玄烨到坤宁宫歇息,舒舒正忙着核对太皇太后和太后出行所需之物。
太后尚年轻,然太皇太后已年近六十,即便孝陵不是远在天边,也比去一趟南苑行宫要辛苦得多。车马颠簸最耗体力,来回路上能否伺候好太皇太后,是最重要的事。
玄烨坐在边上,闲闲地听着,待桑格带着人退下,他才道:“桑格离了你额娘,家里的事怎么办?”
“桑格的婆婆,也就是我们管家的老婆,也是额娘的人。”舒舒道,“皇上放心,家里忙得开。”
“她常年在宫里,家人怎么办,孩子呢?”玄烨道,“朕担心她的心不能留在你身边。”
舒舒起身,立在玄烨面前,正经应道:“不瞒皇上,桑格是自愿进宫伺候臣妾,想用她一生的忠心,来换儿子的前程。”
玄烨说:“想让儿子当官?”
舒舒颔首:“一家子世世代代都是府里的奴才,虽说公侯府的管家,也是锦衣玉食,出门车马代步,可奴才终究是奴才。桑格的心愿,是将来儿子长大,若能通过科举入仕,说起来,亲娘是皇后身边的人,多体面。”
玄烨蹙眉道:“你不怕她将来假借你的权势,营私舞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