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承乾宫传来消息,皇贵妃退烧了,正缓慢康复中。
可玉儿还没来得及派元曦去看一眼,就另有话传来,说皇帝要带着皇贵妃去永安寺小住几日,这就急着动身。
苏麻喇劝玉儿:“皇上这几日心乱如麻,您就由着他去散散心吧,奴婢会敦促景运门的人将朝务也一并搬过去,不耽误。”
玉儿则叹:“我不由着他,他留下吗?这都不是来和我商量的,他已经习惯了我在岛上,只怕都不记得我在慈宁宫里。不过这都不要紧,他想做什么都成,可他能不能告诉我,永安寺里是有天兵,还是有天将,能替他去打仗?”
苏麻喇无言以对,元曦和皇后更是不敢出声,直到永安寺传来的消息,说帝妃已平安上岛。
“怪我不好,没事儿成天念什么经供什么佛,他有样学样,我若说他几句,他指不定还把我的佛堂拆了。”玉儿愤然离去,独自一人回卧房,一时谁也不想见。
皇后拉着元曦小声问:“南方人真的要打过来了吗,会打到北京城吗?”
元曦苦笑:“不会,娘娘,您夜里只管安安心心睡觉。虽然他们难缠,缠了我大清十几年,可我们也十几年没让他们打过来不是吗?”
皇后捧着心口说:“我真担心啊,心里头很不踏实。”
元曦安抚了几句,皇后便去偏殿休息,苏麻喇看着皇后的背影,毫不避讳地对元曦叹道:“总是躲在这里怎么成呢?”
“娘娘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元曦道。
苏麻喇颔首,她也知道,为了皇贵妃发烧,皇后又遭连累,皇帝怪她身为皇后不管六宫之事,虽说是皇帝委任皇贵妃掌管六宫,但皇后凭什么坐享其成,莫说相助,连问候和感谢都没有。
这话听着像是有道理,又完全没道理,所有人都糊涂,闹不清楚到底该怎么样才好,唯一明白的,便是皇贵妃不好了,谁也甭想好。
北海琼华岛上,入了八月秋色渐浓,葭音斜靠在贵妃椅上,沐浴着秋初的阳光,看层林尽染,看云卷云舒,本该是安逸自在的时刻,但心中挂念着为朝政烦恼的皇帝,不由得心生叹息。
恰福临从身后走来,听得葭音嗟叹,心中郁闷不已,闷的不是葭音所叹,而是自己不能打胜仗,不能让天下安定,不能让国家太平,不能让葭音毫无顾虑地享受他们的爱情。
“皇上?”葭音听得添香禀告,转身来见到皇帝,努力展开笑容,“皇上,您到这里来看,景色可美了。”
福临心中一暖,大步走上前,挨着葭音坐,将孱弱的她搂在怀里,望着远处山水,说道:“养好了病回宫,慢慢把六宫之事放下,朕会命皇后接手,她做不来,就分派给底下的人,哪怕一人做一件事,朕有那么多的后宫,也该做的过来。是朕不好,明知你对权力地位没有欲望,还强加于你。”
“皇上的初衷,是想让臣妾从四阿哥的悲伤里走出来,能有些事儿把日子充实起来。”葭音善解人意,体贴地说,“如皇上所愿,正是这些零碎繁琐的事,让臣妾能有机会一点点将四阿哥之殇放下,是皇上的功德。”
福临满心安稳,亲吻葭音的额头:“你要好起来,朕还要带你去看更美的山河。”
葭音柔情似水,盈盈相望:“皇上,我会好的,江山也会好,您不要忧虑过重。”
福临道:“既然来了岛上,朕要斋戒几日,为国运诵经祈福。”
葭音温柔相劝:“神佛不过是心灵的庇护,若真执掌乾坤,皇上求或不求,又有何区别?皇上若一心为国,励精图治,神佛自然庇护,皇上,您有时间诵经祈福,不如和大臣们多多商议。臣妾是来养病散心的,若因此耽误国政,就罪该万死了。”
“不要这么说。”福临抵住了葭音的嘴唇,“朕不许你这么说。”
此时吴良辅悄然走来,禀告道:“皇上,行森大师命奴才传话,已经准备好了,请皇上入大殿。”
福临说知道了,再与葭音道:“朕答应你,绝不耽误朝政,但既然说了要诵经,就不能欺哄菩萨,朕的内心,终究是敬畏的。”
“是。”葭音亦不得阻拦。
福临命添香早些搀扶娘娘回禅房休息,叮嘱葭音保重后,便带着吴良辅走了,葭音撑着身体,遥遥相望,直到再也看不见皇帝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