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曦的神情,到底还是出卖了自己,坐到皇后身边来,温和地说:“没事了,娘娘,真的没事了。”
“元曦,你待我这样好,我一定会报答你。”皇后泪眼朦胧,“我姑姑真是傻,有你这样好的人,她不好好珍惜,若是与你成了姐妹,彼此照顾,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宫女们送来热水,要侍奉皇后洗漱,皇帝停了中宫笺奏的事儿,也一并告诉了她,皇后淡漠地表示不在乎,反正她从来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尊贵。
皇后吃过饭和药,觉得精神好些了,想去慈宁宫向太后道安,高娃从前头得到消息说,皇帝终于决定将四阿哥发送,但暂不举行葬礼,停在黄花山下。
而黄花山一带,便是福临为四阿哥圈的墓园之地,业已大兴土木,所幸皇帝还未泯灭理智,礼部上奏说那一带多坟墓寺庙,是否下令全部迁移时,皇帝让他们都留下了。
这也是范文程拿来劝皇太后的话,说皇帝虽然悲伤过度,但仍存理智,希望太后能多给皇帝一些时间缓过来。
玉儿态度很明确,时间她给,皇帝她也支持,可她必须开始做两手准备,她不知道下一次,福临是不是就会冲到慈宁宫来掀桌子摔碗筷。
范文程无奈,唯有善意提醒太后,千万不可操之过急,要谨慎行事,不可让大臣们动摇,更不能让皇帝动摇。
但玉儿说:“并不是要废福临,也不是要动摇他的皇位,只是为了后世后代做打算。到了这个地步,我若只管伤心难过,我的孙儿们就太可怜了。”
范文程走后不久,元曦和皇后来请安,玉儿只是淡淡地说了声,要二人都保重身体,就打发她们走了。
皇后彷徨不安,悄悄问元曦:“太后是不是对我失望极了?”
元曦道:“总不见得现在,太后和咱们抱成团对抗皇上,皇上和您的矛盾,怎么说也是夫妻之间的事。一家子小两口哪有不闹矛盾的,太后若大惊小怪,外头的人就该当回事了,您说呢?”
皇后钦佩不已:“将来你一定会是好婆婆,玄烨的妻妾们,都有福了。”
元曦苦笑:“这些日子乱糟糟的一切,都暂时和臣妾没什么关系,臣妾才能说得这样轻飘飘,真落到自己头上,早就傻了。”
她们回到坤宁宫,竟是来了许多人,惠妃靖妃几人带着新入宫的蒙古姐妹们,为了皇帝停中宫笺奏的事群情激奋,要求和皇后一同回科尔沁。
“这个鬼地方,我们不待了。”堪堪十几岁的姑娘们,激动地说着,“我们科尔沁的女子,几时受过这样的侮辱,现在是您受辱,接下来就该是我们了。”
皇后不知如何是好,努力安抚这些年轻的妹妹侄女们,元曦的位份还没这几位高呢,自然不敢多嘴,站在一边,不经意地抬头,竟是见葭音姐姐来了。
本就纤瘦的人,如今瘦得几乎脱了形,添香搀扶着她,缓慢而笨拙地跨过门槛。
惠妃冲上前,很不服气地说:“你来做什么,万一有什么事,要我们都给你陪葬吗?”
添香委屈巴巴地搀扶着小姐,忍不住说:“我家娘娘,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葭音微微含笑,没有力气与她们分辩,一直走到皇后面前,福身道:“娘娘大安,臣妾来看望您,昨夜来时您已经躺下了,不敢叨扰。”
皇后看了眼元曦,见元曦给她递眼色,便挺起胸膛,先吩咐高娃将其他人都送回去,再命宫女给皇贵妃赐座。
皇后昨夜才吓得发烧一场,胜在平日里身子不错,踏实睡一觉,起来就退了烧,虽然脸色还不好,不过显然是眼前的女人,气色更惨。
“姐姐用茶。”元曦还是平日里亲昵的称呼,这叫葭音心里暖了几分。
元曦没有刻意回避,更没表现出任何生分,皇太后叮嘱她不许和皇帝起冲突,而冲突的根源在这里,那么她纵然心里千万个不情愿,也要继续和葭音保持“姐妹情”。她很明白,比起自己,葭音姐姐更千倍百倍虔诚地珍惜她们的情分。
葭音一如平日温柔平缓地说着话,恳求皇后原谅皇帝因为过度悲伤带来的不理智,说她会尽己所能劝解皇帝。
“四阿哥停灵太久,的确是臣妾坏了规矩。”葭音道,“臣妾每次都事后来道歉请罪,可请娘娘相信,臣妾是真心实意的忏悔。”
皇后垂着眼眸说:“请你振作起来,皇上那样宠爱你,身体好了,很快就会再有孩子。”
葭音欠身:“多谢娘娘,臣妾谨记。”
皇后道:“早些回去休息吧,我想……皇上并不希望你来这里,往后不必每日来晨昏定省,皇上才停了我的笺奏,你刻意的来,只会再次惹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