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乾清宫里,其他大臣都散了,福临当面问范文程:“这可是太后的旨意?”
范文程坦率地说:“太后并没有下达旨意,但太后告诉老臣,要尽可能站在皇上这一边。”
“扩充军队,本没有什么错,可朕觉得,军和民都疲惫了。”福临说,“开国十几年了,该安定的早就安定,不安分的,除非像多铎多尔衮那般,屠城灭杀,不然就是野草,春风吹又生。既然如此,不如安心来发展农耕,宣扬文教,人家汉人都念书,他们却不念书,早晚被人比下去。”
“皇上所言甚是,但为了宣扬文教花那么多的银子,王爷们必然不能答应。”范文程客观地说,“便是老臣,也更愿意将更多的银两用于国防军队。”
福临瞥了他一眼,范文程继续道:“至于文教,皇上大可以不花钱,也能办到一些您想做的事?那就是,给文人墨客,相对宽松的环境,让他们可以畅所欲言,若能再现百家争鸣的盛世,满汉文化得以交流融合,便是如皇上所愿了。”
福临忙道:“畅所欲言万万不可,早些年,多铎在南方造的孽,若是叫他们著书写诗流传下去,大清的颜面往哪儿搁?往后世世代代的子孙,也会怪罪朕。”
范文程轻轻一叹,皇帝的忧虑他懂,可长此以往,满人的文化得不到发展,汉人的文化被遏制,一个国家的百姓,变得越来越愚钝,绝不是好事。
而皇帝之前,非要和宗亲较劲的事儿,也不过是做些修庙修书的表面文章,并不能真正恩及百姓。
范文程的骨子里,终究是流淌着汉人的血,他对于这个国家的期待,是终有一天,再也不分满汉。
从乾清宫退下后,他便到慈宁宫来向太后请安,恰好元曦带着玄烨也来请安,到三月玄烨就满三周岁,要上书房,小人儿向范先生作揖,笑眯眯地说:“范先生,我要上书房去了,范先生,您来吗?”
“老臣不才,不敢做三阿哥的老师。”范文程躬身道。
“您客气了,您可是太后的先生,只怕是三阿哥不配。”元曦笑道,“先生这边请,太后正在等您呢。”
母子俩与范文程别过,便往坤宁宫来,转眼就要开春,江南上贡了时兴的缎子,太后早已厌倦了每年做新衣裳的热闹,命皇后与众人分了去。
上至皇贵妃,下至答应常在,都来坤宁宫领她们的东西,顺带陪皇后说说闲话,皇贵妃、惠妃几位,就都坐下了。
母子俩来时,北边的几位常在答应也来了,克里纳喇氏走在中间,紧赶了几步来向元曦问安,元曦笑道:“你的身体要紧,不必那么客气。”
众人说着话,同往门里去,葭音早就到了,在皇后身边坐着,人一多,她心里就觉得闷,但不敢在皇后面前失礼,硬是撑着了。
高娃将分好的绸缎,命太监宫女分送给各宫主子。
悦常在这边,冬燕跟在她身边,从坤宁宫小太监手里接过东西,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不小心手和手碰在了一起,冬燕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摸了,顿时浑身紧张。
再看向周围的人,众人本是在恭维皇后和克里纳喇氏,可到了冬燕的眼中,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在嗤笑她成了吴良辅的对食。
这些日子以来,终日恍惚呆滞的人,再也绷不住,一时疯魔了。
惨叫声传来时,皇后和葭音都吓了一跳,只见一个宫女在人群里撒泼,推搡这个,扭打那个,疯了似的十分吓人。
高娃带着人,已经拦在了皇后和皇贵妃的跟前,这边厢元曦抱起儿子躲到角落里,捂住了玄烨的眼睛。
太监们冲来,很快就制服了疯狂的冬燕,而冬燕眼下最恨的,就是有太监来触碰她,如此越发疯狂地挣扎咬人,最终被人一巴掌打晕,拖了出去。
“传太医传太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才发现克里纳喇氏竟然倒在了地上,身下有鲜血渗出,她痛苦地捂着肚子,脸色苍白汗如雨下。
皇后躲在高娃的身后,吓得说不出话,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便见皇贵妃跌坐在榻上,捂着胸口扯开衣领,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怎么了?”皇后紧张极了,“皇贵妃,你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