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个个都手忙脚乱,可是看得出来他们很高兴,都把玄烨当宝贝,元曦叹息,大概只有她这个亲娘,最不以为然了。
此刻,乾清宫里,福临的怒意已经消了一大半,想到方才让元曦当众下不来台,不禁有些后悔。
可元曦为什么偏要挑这出戏来唱,世人谁不知唐明皇与杨贵妃的荒唐,辜负他前半生励精图治开创的开元盛世。
但再想来,正因为盛世之下,才会生出享乐安逸的心,而眼下的大清,连盛世的边还没沾上。
吴良辅日日夜夜跟在皇帝身边,大概是少数几个能明白,皇帝为什么心情不好的人,自然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贤妃娘娘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董鄂氏不是八面玲珑的人,也非能说会道,虽然美丽,总会让人把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可不论在哪里,她仿佛都恨不得能把自己藏起来。
不多久,岳乐进宫了,和吴良辅互相交换了眼色,吴良辅悄然退下。
“朕待她还不够好吗,她为什么总是这么冷冷清清,如今也有了夫妻之实,问她的话,她都能好好地回应。”福临烦躁地对堂兄说,“看着一切安好,可是你知道吗,朕搂在怀里的人,好像没有灵魂的,她的心,到底留在哪里了?”
岳乐道:“皇上,要知道在娘娘过去的五年中,经历了何等的彷徨不安。堪堪十几岁的少女,上无亲娘长姐照顾,下有幼小的弟弟要她保护,娘娘就像漂浮在水面的落花,身不由己,只能任凭水波将她送到未知的地方。到如今,总算一切安定,是不是该给娘娘一些时间,让她渐渐放下警惕不安的心呢?”
果然是情场老手,岳乐说的话,福临听着舒坦,又满心的愧疚和心疼,自责道:“五年前朕留下她,或是从此忘了她再不眷恋,她也不至于如此。”
岳乐欲言又止,有些话,他是不敢当面问皇帝的。
其实,说到最原本的事,皇帝到底有没有考虑过,董鄂葭音愿不愿意跟他呢?
这一晚,皇帝独自在乾清宫过夜,没有去承乾宫,也不曾召幸后宫妃嫔。
吴良辅特地差遣人到承乾宫,请贤妃娘娘早些休息,说皇帝今夜不来,葭音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沐浴归来,见添香正趴在榻上铺被子,葭音道:“皇上不来,你铺两床被子做什么。”
添香哦了一声:“奴婢忘了,都成习惯了。”
“就这样吧。”葭音道,“难得闲,你也早些去休息。”
“小姐,明天就要为太后演奏编钟了,您说太后会高兴吗?”添香却兴奋地睡不着觉,被葭音再三叮嘱,才吹灭蜡烛退下去。
宽衣躺下,才意识到,身边突然空出一个位置,葭音愣了。
养成一个习惯,原来是这么容易的事,不足半个月的夜夜相伴,她已经把皇帝躺在身边,当做一件习以为常的事。
葭音抱着双膝,回想今天发生的事,当时她很想站出来说,是她为元曦选了这一出新戏。
《沉香亭》虽然尚未完成,但唱词优美、情节动人,又是太后最喜欢的汉唐时代,谁知道,皇帝竟然会这么在意宠妃不宠妃,误国不误国。
可那时候的情形,她若要站出来说,皇帝必然没面子,想必元曦也不见得在乎她的挺身而出,又显得她多了不起似的。于是她就把目光挪开了,研究着场地里的大小,明天该如何将编钟搬到那里去。
可是这会儿,心里开始不踏实,她早就意识到了皇帝的怒气,就连添香都曾悄悄问她,是不是惹怒过皇帝,他从初夜之后,就越来越不开心。
葭音把脑袋埋在膝头,是她做的不够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