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乐没想到这件事会演变成这样,他以为皇帝就是想等三年后一切安定,再将董鄂氏接入内宫,更何况,这本就是他身为皇帝的权力。
自然,他为了哄福临高兴,做了些投机取巧的事,若没有那些字画存在于乾清宫中被人发现,皇后怎么也猜不到这上面去。
“事已至此,要你做两件事。”玉儿道,“哪怕有朝一日皇上废后,也绝不能牵扯到一个秀女的婚嫁,绝不能是皇帝的错。所以,第一件事,闭紧你的嘴巴。”
岳乐磕头道:“太后,奴才知错了,一定闭紧嘴巴,出了慈宁宫的门就只字不提。”
玉儿又道:“再一件事,以我的名义,你亲自往浙江巡抚送贺礼。”
岳乐抬起头,满腹不解,可皇太后说:“你只管去送,其他的事不用你管。”
“奴才遵旨,太后……那、那奴才的额娘那里。”岳乐试探着。
“混账东西,既然叫你闭嘴,又怎么会对你额娘提起?”玉儿恼道,“小时候那么聪明,长大越发糊涂了,就不该留你在京城。等过了这件事,出去吃点苦头再回来,也省得人家说你除了会讨好皇帝,再没有别的本事。”
岳乐连连磕头,再不敢废话半句,话说回来,他倒是想出去历练历练,可皇帝不放他走。
打发了岳乐,玉儿才来到儿子身边,福临呆呆地靠在床头,见到母亲来了,才坐正几分。
“最早是额娘提起废后,你总说再给孟古青机会,终于等到你自己提出来。”
玉儿道温和地说:“但总不能为了董鄂葭音废后,不论孟古青是想了什么法子把圣旨传下去,额娘这里是一道疏忽,你又是一道疏忽,再者礼部也是一道关没把住。这件事,成了,便叫她钻了空子,不成,也是我们本就应该守住的。”
福临懊恼不已:“额娘说的是,是儿臣的不是。”
玉儿则道:“额娘允许你废后,但咱们要有个更能服众的理由,让大臣们无话可说,让科尔沁也无话可说。”
“是……”
“再有一件事,新皇后仍旧必须从科尔沁来。”玉儿残忍地说出这句话,深吸一口气,预备应付福临的反对。
但福临却失魂落魄地说:“只要不是她,是谁都成。”
玉儿道:“不是说气话,额娘在与你说正经话。”
可是福临内心的坚强仿佛崩溃了,痛苦地兀自说着:“额娘,我喜欢她……”
玉儿问:“那选秀时,她都到你面前来了,为什么不选她?”
为了那一瞬间被童年阴影笼罩的痛苦吗,但很快,阴影散去,他开始念念不忘,开始想念那匆匆一面的优雅美丽。
童年的记忆反反复复在面前出现,仿佛能看见一个玲珑可爱的女娃娃,蜕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董鄂葭音在他心坎上从不是什么阴影,而是阴影中的一道光,甚至在波折坎坷的成长年月里,潜移默化地给他支撑。
比起元曦,比起巴尔娅,那是福临第一次,真正对一个女子有了抛开责任和身份的情爱,在他的心里,珍贵,更脆弱。
“额娘……来不及了……”福临落泪了,他竟然哭了。
玉儿心痛不已,这孩子是要继承了他阿玛的痴情吗,可是皇太极到了中年才赫然发现这世上还有真爱,福临这才经历了多少人世,就要看得这么透?
她能感受到,福临的眼泪里,不是对孟古青自由热情的新鲜,也不是对巴尔娅元曦乖巧温顺的疼爱,就是喜欢,刻骨铭心的喜欢。
问世间情为何物,问皇太极?问多尔衮?问齐齐格?还是问姐姐?
玉儿压抑心内的痛苦,轻轻抱过儿子。
大婚之后,也许更早些到现在,她再也没抱过自己的儿子,因为福临长高长大了,她也抱不住了。
“到这一步,只能盼着董鄂氏在夫家能过得好,她是将门之后出身高贵,萧家的人不敢怠慢她。”玉儿安抚儿子道,“额娘也会送贺礼去,让他们知道娶了董鄂氏是福气,对她也是一分庇护,好不好?”
“额娘……”福临很痛苦,“对不起,额娘,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