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齐格见女儿乖巧,十分放心,哄她接着去玩儿,转身对管家说:“这个节骨眼儿上,到底该为先帝致哀,还是为新君贺喜?”
管家道:“等王爷回来,自然与您有商量,奴才瞧着,待新年号开年时,恭贺新君该是错不了,左右皇帝都是要一代一代传下去的。”
“是啊,传到福临了。”齐齐格不知自己心口有什么压着,喘不过气儿,说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她唯有叹,“必定是海兰珠姐姐在天上保佑着呢,她那么喜欢福临。”
管家则谨慎地说:“虽然这事儿是定下了,可肃亲王不答应,咱们豫亲王怕是也要和王爷置气,您知道的,豫亲王一心想要助他的哥哥……”
齐齐格示意他别说下去:“我都知道,咱们冷眼看着就好,王爷自有王爷的打算。朝廷上的事,他说什么我们便是什么,家里的事,自然还是我说了算。”
不多久,管家退下了,刚好内务府送来了皇帝出殡所要穿戴的丧服,齐齐格招呼东莪来,东莪一脸凝重地绷着,齐齐格问她:“是皇伯伯没了,你知道吗?”
东莪点头:“额娘,到那天,我能哭吗?”
齐齐格无奈地摸摸她的脑袋:“当然要哭,要哭得很伤心很大声,记下了吗?”
她说着,不自觉地往皇宫的方向看了眼,听宫里传出来的闲话,自皇帝驾崩以来,庄妃娘娘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夜色渐深,皇宫里每隔一阵会有哭声,是算着时辰给皇帝哭灵,而那一声声里头真情假意,谁也顾不得。
大玉儿不喜欢听见这样的动静,亲王们围在皇帝梓宫前为他守夜,她一个女人家混在其中不合适,所以连守夜这事儿,都交给他们了。
如此一来,她几乎没什么可以做的,在内宫里转了一圈,看望了养伤的淑妃,安抚了伤心难过的女儿,福临在清宁宫睡得踏实,她便独自站在宫苑里,抬头看星空。
这天和地,还有她的心,都是空的。
一盏白灯笼从凤凰楼下飘进来,齐齐格站在阶下说:“你发什么呆呢?”
大玉儿转身,问:“什么时辰了,你怎么来了?”
齐齐格说:“多尔衮守夜,夜凉了,我给他送衣裳来,想着进来看看你,我才能安心。”
大玉儿朝她伸出手:“你来,站在这里看,你看那头的星星。”
齐齐格走来几步,和玉儿肩并着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说道:“隐约能看见北斗星啊,咱们小时候学的,在草原上迷路了,朝着北斗星指的方向找回家的路。”
微凉的夜风轻抚美人面,齐齐格说罢看玉儿,她一动不动地望着那星辰,满眼晶莹明亮的星辉,就这样过了许久许久,又一阵风过,将她鬓边的白花吹落。
齐齐格转身要去捡,玉儿才开口说:“我没有丈夫了,齐齐格,我的男人死了。”
“玉儿……”
仿佛是星河落入她的眼睛,安安静静地顺着面颊流淌,带着凄凉的银光,齐齐格伸出手,却不敢触摸她,怕泪水太凉,把她的心也给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