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莺时便有些郁郁的。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每逢月圆之时必与男子交合虽然糟糕,但毕竟是可控的,每月只要想法熬过那一日便好。可若是叁五不时便会毫无征兆地昏倒,那么无论制定什么样的计划,执行起来都会难上加难。
她有些茫然。查明真相与复仇是这四年来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从白绫下偷生的那一日开始,她便不想忘,也不敢忘。可是如果她再也无法去做这件事了,又该怎么活下去呢?
其实,自从她杀了郑志渊后潜逃,从此断了经由薛淮侍妾的身份混入薛府这一方法之后,这种茫然便常伴她左右,只是在出现晕厥之症后,方到达顶峰。
她还能用什么方法接近真相呢?想法以婢子的身份入府,亦或依旧偷偷去寻薛小公子?可如果入不了薛府,或者在薛府根本寻不,到她想要的东西,那又当如何?
如今,她的生命或许只剩下不到半年——待那七朵苕华皆盛开后,变成只会向男人求欢的行尸走肉,那便不能算活着。于是另一种可能性在她的心底浮现。
如果诚如离尘所说,真的能送她去苗疆寻求解蛊之法,那么无论成与不成,她的余生至少可以饱含希望地度过,而不是如现在这样,在无望中寻找渺茫的希望,只身去赴一个几乎是必死的局。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被她狠狠打压回去,直至沉入心海,再无法兴风作浪。
她是陆家仅存的血脉,如果她也放弃,那陈年旧案便再没有沉冤昭雪的一日。所以她没有资格去逍遥快活,更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生命中的林花与春红,早在十叁岁那年便尽数谢却。自此之后,唯有劲风与寒流,至死方休。
**
到了七月十五,月圆之夜,依旧没有关于她晕厥之症解法的消息传来。
这怪症每叁五日的傍晚便会发作一次,这晚,背上的一朵苕华又即将灼灼盛放,让她化为失去神智的淫物。
似是看出了她的难过,至亥时中,寺中业已灯残人静,离尘便问莺时要不要出去走走。莺时思之,事已至此,过度思虑于身心无益,遂应允,两人依旧从角门悄悄溜出,至初次见面时那一株老槐下。
这老槐枝干粗硕,盖如绿云,不知已在山中默默伫立过多少个年头。
月似白玉轮,雨润新秋地,清蝉嘒嘒,石上落了一层槐花。
多日困于舍内,浸着湿意的清芬令莺时神清气爽,愁绪先去了叁分。
她见离尘用一断枝在树下一处划了数下,挖出一陶坛,开启坛口,酒香扑鼻,甘冽醇香,正是初次见他时所酌之酒。
她在叁星楼中惯常饮酒,一嗅便知此酒非俗物,便问他:“这酒可是离尘师傅所制?”
离尘一边应答,一边将两个瓷盏在松软的土上放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