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他这次出来乃身负重任需披荆斩棘历尽磨难才能完成任务呢?
其他国家是什么情况他还不清楚,但是魏国已经传开了,尤其是国都安邑,街头巷尾几乎都在讨论秦公求贤的事情。
坐落在黄河北岸的安邑城极其繁华,只是位置不利于卫国争霸中原,这里离中原腹地太远,调兵遣将运输粮草都不方便,但是打秦国却很是轻松,毕竟两国在河西接壤,出了安邑渡河之后便是河西。
同样的道理,如果河西之地在秦国手上,秦军只要能过河便能直捣国都,不过现在魏强秦弱,没有人会觉得秦国能有那个能耐将河西抢回去。
魏国朝堂上下没几个认为秦国对他们有威胁,大部分都想着灭了秦国之后转头进军东方,安邑离那边太远,所以早早就准备着迁都黄河南岸的大梁城。
三家分晋之前大梁城还是贫瘠的小城,归魏之后也没怎么变化,直到魏文侯任用李悝变法,大梁城天时地利人和尽占,短短百年便成为名闻天下的繁华大成。
魏国强盛之后便琢磨着迁都,秦国那点地方实在不够看,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中原那些富饶的平原,而不是偏乡僻壤里的山沟沟。
当今魏王继位后不久便命公子卬以国都的规模督造大梁城,那地方北临黄河难依逢泽,近百年的发展如今比安邑更富庶,那么好的地方不当国都实在是浪费。
天清气朗,微风和煦,安邑酒肆的大堂里,景监听着不绝于耳的声音神色郁郁,虽然事情办成,可这是不是显得他太没用了?
怎么说他也是君上最看重的亲信,结果现在竟然没有用武之地,难怪公子霁后来又和君上一起给他安排了其他事情,不然他们这一路就真的只有护送一件事情可做了。
君上看人果真极准,是他小瞧了公子霁啊。
景监仰头将樽中酒水一饮而尽,拍了拍脸打起精神继续探听旁边人滔滔不绝高谈阔论,安邑不愧是魏国王都,连市井小民口中都尽是天下大势。
他对魏王今天赏了上将军多少东西不感兴趣,对太子申又收了多少门客也不感兴趣,他要做的只是从这些人乱七八糟的话中挑出有用的信息出来,当过暗探的人在行事间总有些小毛病,习惯成自然,改不了了。
楼上,卫霁笑吟吟在靠窗的雅间里品茗,外面的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有实力的大商基本上都在这里有产业,毕竟是最强盛的魏国都城,什么好东西不上赶着往这儿送?
小甲抱着一罐炒黄豆吃的开心,豆子粒粒分明又酥又软,尝过之后就停不下来,公子昨天才让厨子做出来,今天护卫们就人手一捧,他是公子的贴身护卫有特殊待遇,所以分到的比别人多好多,“公子,咱们要在安邑待多久?”
“再等两天,我们得带个人一起走。”卫霁眯着眼睛回了一句,温热的阳光洒在身上感觉舒服极了。
他派人打听过了,公子卬这些天在大梁,有些日子回不来,不用担心会有撞上的可能,抵达安邑后他就让人送消息回了帝丘,左右已经出了函谷关,安邑到帝丘的路并不难走,正好能看看这里对秦公求贤令的反应到底如何。
酒肆是最容易探听消息的地方,尤其是安邑的酒肆,魏国的确在秦国手里吃了几次亏,但是在魏人眼中这都不算什么,天下纷扰,他们魏国定能强盛不衰。
安邑城的魏人都这么有自信,被胜仗养出来的骄矜让他们不懂得小心为何物,一旦朝堂上有事发生,过不了半晌就能传遍全城。
若非如此,他们也没法知道上将军庞涓不久前将他的师弟孙伯灵请到魏国,他们进城当日城中沸沸扬扬,都在谈论孙膑窃兵符被抓之事,如此大好时机,不掺一脚简直天理难容。
小甲不知道他们家公子在想什么,伸着脖子看了一会儿窗外,然后继续和罐子里的炒黄豆相亲相爱。
雅间将楼下的高谈阔论隔在外面,推开窗子后才能听到街上贩夫走卒的声音,城里酒肆众多,以风雅著称的只有这里。
名流雅士和小民自然不会出现在一处,他们自矜身份,谈论的都是国事朝政而不是宫廷秘闻,若能在名士云集的地方语惊四座,那才算真正跻身名士之列。
安邑繁华,此处便是最佳的清谈饮酒之所,沽名钓誉之辈络绎不绝,却也不缺真正有才之人。
听说李悝就是在酒肆谈论变法利害时被魏文侯看重,吴起也是在谈论用兵之道是被魏文侯听到然后起用,既然都知道王宫中那位经常会关注这里,如果因为某句话被看重,直接受诏入仕为官岂不美哉?
清润如玉的少年人看着外面丝毫不觉得无聊,街上的人来人往富庶安康,只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不多时,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小甲拍拍手站起来开门,看到是熟悉的面孔后便将人放了进来。
在上将军府外守了两天的护卫脚步急促,到了卫霁跟前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公子,上将军府上传出消息,孙伯灵已经被施以膑刑,听府里下人的意思,等各国使臣离开就会将他斩首。”
卫霁神色如常,放下暖手的水杯问道,“人现在在哪儿?”
“被关在将军府不远处的宅子里,看守的人不多,劫人不费事儿。”护卫将打听出来的事情一一说出来,虽然不知道公子霁要他打听这人干什么,但是君上和长公子说了他们听从命令就行,没事儿别乱七八糟的瞎问。
端坐在窗边的少年人看着还没开口就知道他想劫人的护卫挑了挑眉,唇角微扬笑道,“将人劫出来后立刻离开安邑,小心点别让人发现,我们可抵挡不了庞涓的大军。”
那家伙大概觉得孙膑腿废了跑不掉,所以连看守的人都懒得布置,可惜人家就算腿废了也能逃出去。
孙膑跟齐国使臣回到齐国后数年没有动静,直到后来桂陵之战出人意料的将庞涓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沉寂几年后再来一次马陵之战,算是让庞涓用命来赔他的一双腿。
在哪儿都是吃饭睡觉打庞涓,何必大老远跑到现在和魏国维持着表面情谊的齐国,去秦国岂不是更好?
第23章
孙膑乃卫公子惠孙之后, 子孙以先祖名字为氏,故为孙氏,只是惠孙后代移居别国, 四五百年过去已经和现在的卫国没有多少关系了。
公室子孙不值钱,除了嫡系外真正能得重用的寥寥无几, 而嫡系也不能保证后代能和自己一般执掌大权,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人造反还造反成功了。
卫霁敛了神色, 看着外面的行人不做言语。
即便国内没有人主动造反, 也防不住周边大国忽然插手找个由头把国君换了, 比如他那倒霉催的哥哥,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 再过十几年就会被魏王强行废除君位。
少年人眸中划过一抹寒意,他和秦君打好关系就是为了以后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魏王虎狼之心, 即便有防备又能如何, 卫国弹丸之地还能挡得住他发难?
秦国以后会怎么样不重要, 对他来说,能在十几年后强大起来牵制住魏国就足够了,天下大势不可更改,他也没那个本事颠覆天地。
孙膑虽然是齐人,但是对齐王的忠心还要打个问号,他为田忌效力只是因为救他的人是田忌, 而且在齐国能让他更快达到报仇的目的,只要能报仇, 在什么地方并不重要,不然他也不会听见这人的名字就想把人拐走。
齐君老迈,再过不久便是齐国储君继位, 这位年轻的君主就是后世鼎鼎有名的齐威王,哪个国家都少不了将相之争,齐国也一样。
齐相邹忌主持内政,齐将田忌执掌军权,这两个忌名字一样,关系却是水火不容,毕竟将相和的情况只是少数,大部分还是将相相争。
只有朝堂上双方互相牵制,上首的君王才会放心,不然万一哪天将相联手把他从君位上撵下来,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
邹忌田忌的矛盾一直存在,入齐之后的孙膑并没有掺和其中,对他来说,找庞涓报仇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是事儿。
桂陵之战打了个大胜仗,马陵道设伏更是直接擒杀庞涓和魏太子申,将魏国从霸主的位子上彻底拉了下来,得罪谁都不要得罪记仇又有本事的人,因为庞涓的嫉妒之心,魏国最终赔上了几十万大军,以及文侯几十年才争到的霸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