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其道行(1 / 2)

谁都知道贺惜朝以才情闻名, 被誉为神童转世, 文曲星下凡。

对他的赞美, 京城巷口, 茶馆酒楼的说书人那儿你想听多少就多少。

可是谁能告诉他们文曲星的另一面居然是财神爷啊!

这敛财的本事……别说是鸿胪寺官员,就是这些做了一辈子生意的大商贾们,也只有惊呆的份儿。

会场之中顿时寂寥无声,不管是谁, 各个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大齐最年轻的四品大员, 传说中风光霁月的贺大人。

“一年五十万, 按照两年计, 总共十五个名额, 那不得一千五百万两啊!我的乖乖……”一位鸿胪寺小臣喃喃地说, 最终被那个千万数给砸晕了脑袋。

不只是他,所有鸿胪寺的官员都晕晕乎乎的。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对面, 那十二名书生虽是同样的表情, 然而不同的是, 眼里那股崇拜仿佛如决堤的江河要溢出来一样, 各个激动地难以自持!

只有谢三的脸上依旧淡定, 唯一的动作就是默默地抬起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 他怕哐当一声砸地上了。

试想大齐一年的收入加在一起不到三千万两白银, 可这位上下嘴皮子轻松一合,边贸还没开始呢, 一半的银子就先进账了!

没错, 谢三一点也不怀疑这事成不了, 贺惜朝敢张这个口,就必然有这个把握,他就没见过这人有失手的时候!

想想他二哥接手户部侍郎以来,一整张黑脸就没变白过,遇谁都跟欠他几百万两似得。特别走私禁了之后,还得时时担心边关将领催饷银的折子,若不是谢阁老顶在前面,这位户部侍郎非常想直接不干了!

如今这么大一笔银子即将进国库,那万众瞩目的边军饷银算个屁,五百万两够不够,不够还有一千万两富余,全国的军备都能换上两遍了!试问还有谁比这位户部侍郎更高兴更轻松的吗?

这回他家二哥估摸着得将小师叔供起来!

而这边的商贾之中,孙老太爷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真是厉害!”他算是知道那日贺惜朝为何要问他们一年交税的数额了。

周围的盐商闻言纷纷点头,眼中依旧带着难以置信,但更多的则是钦佩。

这一环扣一环,尽显心机谋略,不论商贾们作何反应,他总能比对手先行一步。

从那一份份厚厚的建议上就能看出,商人们实则特别希望边贸能够展开,不过是想用拖字诀逼贺惜朝让个步罢了。

可惜没想到的是,这位贺大人反其道而行,让口是心非的众人直接见鬼去了!

在场的至少有五十多家,却只给十五个名额,有谁会为了那多出来的四直接放弃吗?

别扯了!边贸有多赚钱,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若是失了名额,看着别家大把大把的搂银子,岂不是得懊悔死?

这个时候还有谁敢提出来别答应,再团结一致,继续拖着贺惜朝让步?

怕是这头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已经将一百万两交齐了,谁相信谁是傻瓜!

与商贾而言,任何大义都是虚的,只有利益才是真实的。

要不怎么叫做唯利是图呢?

“这是将咱们的想法都摸透了呀!”一声叹息传来,众人默默颔首。

然孙家少爷左看右看之后,却悄声问道:“祖父,可一年五十万,是不是太多了点,以去年算也没这么多,何来的优惠?”

还不等孙老太爷回答,平家家主却先笑了:“不能按照去年算。”

“这是为何?”

“傻小子,若是开了边贸,商队能够堂堂正正进出,哪儿还会如以前那样小打小闹,生怕太打眼货被扣留,自是有多少运多少,能卖多少是多少,翻个倍都是轻松的。区区五十万两,跟两成四比起来的确是优惠。”邓家家主为人粗狂,然而这买卖却算得精。

“原来如此啊,小子受教了。”

周围跟随长辈而来长见识的小辈们都点了点头。

以此可见,这位贺大人也真是想得比谁都深。

思及此邓家家主问道:“贺大人,咱们盐商都想争取这个名额,可是一百万两不是个小数目,一时半会儿怕是凑不齐,敢问贺大人可否先将名额给我们,我们尽快凑齐交于朝廷?”

邓家家主这么一说,底下不少人纷纷点头,毕竟谁也不会随身携带那么多的银两。

贺惜朝瞧着,不禁笑道:“自是可以,这样吧。若是有这个意愿就先交付定金两成,二十万两于户部,以锁定名额。十五个名额一满,户部便不再收取其他家定金。而得到名额者,需得在接下来一个月之内,再支付三成,三月内必须全部交付完毕。”

二十万两对这些大商贾而言,光是在京城分行就能凑齐,有的来京就带了不少银两来走动关系。

只要拿到名额,一个月再凑足三成并不困难,余下的三个月也足够了。

众人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先……先生,若,若是……有,有人反……悔或者逾,逾期怎,怎么办?”突然,边上传来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

贺惜朝回过头,看见罗黎站起来,涨红着脸,磕绊地问。

“这个问题问得好。”贺惜朝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接着略带冷意的目光看着底下的商人,回答,“若是反悔或者逾期,前者所有交付朝廷的银两不与退回,名额立刻释放给另外有意愿的人。而后者,若只是交付定金,接下来的三成最多可再宽限五日,不过每逾期一日多交付五百两,五日后若依旧交付不了,则定金吞没,名额释放。若是已交付五成,还余下五成,则可最多再宽限一月,每日照旧五百两的逾期费用,超过一月,则名额释放,所有已交付金额吞没。”

贺惜朝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神色不禁为之一凌。

“所以诸位可得结合自身财力,再决定要不要争取这个名额,赚钱既然不易,那请务必慎重。”他说完回过头再看向那十二个书生,吩咐道,“都记下来,等会议结束,形成文书,向诸位发放。”

贺惜朝为了保密,就没有事先刊印。

“是,先生。”

最高能达到五十万两的沉没成本,瞬间打消了众人占据名额再徐徐图之的念头。

而朝廷吞没的银两,谁还敢要回来?

贺惜朝在轻描淡写之中将商贾们的后路全部堵死。

要么放弃,要么就一条道走到底,自个儿琢磨着去吧。

“明日户部衙门一开,便开始接受定金,诸位可得赶早。对了,盐商五个名额已经占据,所以还剩下十个。”

如今已经没人再纠结那两成四的关税,放在众人面前的是要不要争取这个市场准入,如今可只有十个名额了!

大商贾,不缺钱,谁都想要,然而毕竟背后还有主子,特别是依靠王府的几家,不敢擅自做主。

到此贺惜朝所有的安排已经结束,他正想说还有什么问题要问,不然就散会的时候,门外却忽然传来一声长唱:“顺亲王到,礼亲王到,安郡王到,醇郡王到——”

所有人顿时一愣,接着纷纷起身,有官身的弯腰行礼,其余的则跪地行大礼。

这四位都是皇子,年长的前三位皇子出府便是封亲王,而之后年纪小的,四皇子和五皇子则是郡王。

不过两位郡王刚册封,府邸还在修建,是以依旧住在皇宫。

“几位殿下来干什么?”方俊跪在地上,不禁小声问道。

“还能来做什么,无非是来给先生施压的。”舒玉也同样小声地回答。

“可不是已经完了吗?”

“来晚了呗。”

“噤,噤声。”罗黎提醒道。

皇子之中,萧奕年纪最长,他摆了摆手,笑道:“不必多礼,边贸乃朝中大事,关乎国库,父皇一直大为重视,贺大人一手操办,一场会议下来便将关税提到了二成四,这等才能实在令人惊叹。我等好奇,便求了恩旨过来涨涨见识。”

贺惜朝直起身,目光在几位皇子上轻轻一扫,接着便落在萧铭身后的贺明睿,后者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贺惜朝只是淡淡地一瞥就挪开了视线,慢吞吞地抬起手做了一个请势,道:“那请四位殿下上座吧。”

“诶,我们不过是来看看,瞧瞧会议是如何进行的,可不敢打搅贺大人正事。”萧奕摇了摇头。

贺惜朝眉毛一挑,还不等他说话,就听萧铭道:“后面不是还有几张空椅子吗,不如就搬过来放在旁边,我们旁听便是。老四,老五,你们觉得呢?”

“二哥三哥做主就好,我们都行。”四皇子五皇子刚刚进入朝堂,虽有了自己的势力,不过跟前面两位哥哥比,还是差了一点。

然而嘴巴上说着不打搅,可边上一坐,这些商贾可不得看着他们行事?

但是现在来,还能做什么?

所有人都看着贺惜朝,后者几不可见地耸耸肩,一脸随他们折腾的表情。

顿时众人默默地垂下头,再次安稳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而贺明睿则看贺惜朝一脸面无表情,似乎很不耐烦的模样,心里不禁畅快了起来。

接着再看那一个个满脸纠结的商贾,心说果然这群是商人是靠不住的。

其实在上一次会议的时候,他就该这么提议了,否则哪儿来的两成四?

不过这群贵胄才刚坐好,正等着贺惜朝说话,一个高大的身影就随之出现在门口,不甚高兴地说:“不是来学习的吗,那直接坐后面去,搬到旁边来干什么,显得你们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