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节(2 / 2)

“住口!”

段铭启的一声断喝截断了颜锐的话音,但颜锐眼中却浮起了丝丝的兴奋。

……或许今日……尚有可图?

只要他能动摇这位帝王的心志,是不是就……

脑中念头尚未转完,耳中突然听到靖王冷静的声音:“皇兄无须动怒,叫他动手便是。”

“铭承!”建帝段铭启的脸色都变了。

如今这乱党已是彻底的亡命之徒,从他言辞中可以清晰感知到此人已是形同疯兽,知道自己走投无路所以索性拉上人同归于尽!这种疯子,如今就算不能按他说的去做,也该想法子安抚或是放松他的警惕才是,又岂能这般言语刺激?

若他真的……真的……

不说是天子,就连一众飞羽卫和禁军都有一瞬间的惊骇,纪清歌更是伸手死死抓住了段铭承的衣袖:“段大哥!”

“无妨,皇兄,丧家之犬临死前惶惶然的哀鸣罢了,也当不得什么,兄长无需当真。”段铭承没有回头,却反手握住了纪清歌的手。

温暖干燥的手掌将纪清歌冰冷的指尖全部包在掌心,似乎是为了让她安心,还轻轻攥了一下,这才继续不疾不徐的说道:“颜锐,你养父颜时谨已经就擒,而你今日也休想逃脱生天,你父子二人犯下的罪责,没有苟活的可能,你的选择只有两个——”

“其一,在此处死于刀剑之下。”冰冷平稳的话音顿了顿,“其二,刑场之上凌迟戮尸,挫骨扬灰。”

“届时,朝廷会张榜昭告百姓前来观刑,多少也能平一下那些被你所害之人的怨愤。”

从颜锐猛然绷紧的下颏轮廓也能看出他骤然咬紧了牙关,而段铭承看着他的神情,只嘲讽的轻嗤了一声:“以为手里有那种东西就能要挟本王?要挟本王的皇兄?”

他的目光在颜锐手中那在月色之下泛着明亮黄铜光芒的火铳上面扫了扫,亮黄色的火铳枪管上,好几处深浅不一的凹陷坑洼历历在目,那是在他赶到之前,纪清歌拼尽了全力用精铁的长簪留下的印记。

“还说什么想拉本王共赴黄泉?!”

段铭承冷笑一声,月色在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银辉,他不紧不慢的抬手点了点自己胸膛,数丈之外颜锐绷紧了神经紧盯着他的动作,黑洞洞的火铳管口不偏不倚的正正对准段铭承指尖点到的心脏部位。

“若不死心,你大可一试。”

“段大哥!”“铭承!”“王爷!”

周遭响起的惊呼段铭承充耳不闻,颀长的身形站得笔挺,唇畔挂着一丝轻蔑的冷笑:“想让本王陪葬?”

“就凭你?”

“也配?!”

“你——”颜锐额上青筋迸现。

“怎么不动手?怕了?”段铭承冷峻的神情中杀意陡然浮现,只见他单手抬起——

“飞羽卫成员与禁军听令——”

“——诛杀乱党,以正时清!”

就在靖王手掌挥落的同一刹那,颜锐猛然扣动了扳机。

第238章

帝京城外玉泉山顶,夜风萧瑟,从此处极目远眺,今夜原本应该灯火璀璨的帝京城内数处都有火光闪耀,而紧邻着帝京城墙一侧的流民聚集的棚户区也是火把的光芒杂乱纷纷,无一不在昭示着今夜这座中原皇城的不平静。

法严寺主持净和静静的站在山门处望着这一切,手中缓慢的捻着一串佛珠。

从他这里望去,能看到的也就是上述这些,更具体的,譬如城中此刻正惊恐奔逃的人流,以及棚户区附近或逃命或求饶的流民,乃至眼下刚刚率兵入城的一队队兵卒,这些更加细微的事物和人,都被深沉的夜色和遥远的距离消抹得没有一丝痕迹,唯有能从极其细微的火把流向中看出些许端倪。

无数生机汇聚在一处形成的律动,在普通人眼中并不可见,但在有修为之人的眼中,却清晰可辨。

原本因为稠密的人群聚集而同样汇聚在一处的蓬勃生机正变得混乱纷纷,人们的恐慌彼此传递,也形成了相互的干扰,净和默默望着,因为年迈而已经有些浑浊的眸中闪动着不明的情绪。

当沐青霖百无聊赖的也来看热闹的时候,入眼的就是凄清的月色之下,净和略微有些佝偻的背影独自站在山门外,宽大的僧袍在寒冷的夜风中微微摆动,竟然显得有些虚幻,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被吞没在漆黑的夜空中一般。

沐青霖脚步顿了顿,口中轻嗤了一声:“老和尚,出家人也这般沉迷于人间烟火么?”

净和默然无语。

沐青霖也不介意他的闭口不答,转头也望向了那灯火聚集闪耀的皇城。

在那一片明灭不定的光点铺就的景象中,沐青霖精准的找到了禁宫应在的位置,此时那一片光点之中,禁宫所在区域的一角有着些微火光的闪动,但他却只盯着某处漆黑的所在,无人知道他究竟能看到什么或只是单纯的在发呆。

片刻之后,沐青霖收回目光,懒散的打了个哈欠,正转身想走,始终不发一言的净和却突然开了口——

“这般的走势,已经偏离太多了,失主觉得呢?”

沐青霖停下脚步瞥了一眼净和,桃花眼中似有流光:“完全不觉得!”

净和静静的和他对视。

“老和尚,你不如去问问那些人。”沐青霖抬手指了指远方大地上的那一片万家灯火。

“问问他们是愿意现世安稳,还是愿意乱世漂萍。”

“别仗着自己有些许修为就一天到晚天意天意的挂在嘴边。”

“你又知道什么是天意?”

面对沐青霖的讥讽,净和口唇动了动,却终究只是低叹了一声。

这是净和的无奈,同时也是他沉默的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