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使臣,战舞是他们要献的,怎么也不可能真的无辜,但是究竟牵扯有多少,以及最终要如何处置,这都要看审讯结果再定。
而那六名舞者中还活着的五人,每一个都已经绑缚结实,未免自尽,下颏骨关节也早就摘脱,此刻口不能言,脸上却仍带着恨色。
他们从暴起到被制服,统共也就几息之间,这些人压根没想到大夏的皇宫内竟然防守得这般严密,而且高手竟如此众多,此时心知大势已去,仍有人即便被按在地上却仍拼命挣扎着转头望向身后。
然而他们目光所指的方向,却并不是回鹘使臣们所在的位置。
这几名刺客,竟是有志一同的,转头去看那面巨鼓。
巨大的战鼓是专为献技而造,崭新的鼓身红漆鲜艳亮丽,皮质的鼓面一侧已经破了一个大口,另一侧却还完好无损,光是这鼓的体积,就已经足够让人咂舌,此刻一侧鼓面破损,基本算是已毁,却仍是寂静无声的矗立在殿中。
这些舞者刺客纷纷望去,便引得文武百官也望了过去,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众目睽睽之下,那面巨鼓纹丝不动,一点异状都不曾有。
几人脸上终于色变。
“在等什么?”
段铭承手中既明已经归鞘,迈步走向那个脖子上仍缠着钩锁的刺客身前,神色平静的问道。
这一名刺客被勒着脖子拽飞倒地,脖颈上传来的巨力几乎勒断他的脖子,几乎是眨眼之间就没有了战斗力,等他好容易从窒息和缺氧中回神的时候,四肢已经被牢牢的上了绑,下颏也已经被扭脱了扣,如今像极了待宰的牲畜一般,瘫在地上无法动弹。
段铭承恼他之前曾还试图想要冲向纪清歌,挽着钩锁的左臂一提,竟硬生生将刺客的上半身硬拽了起来。
脖颈钩锁陡然收紧,让这名刺客顿时又一次面色渐渐青紫,舌尖也吐了出来,半晌,耳畔才传来靖王寒沁沁的音色——
“在疑惑鼓中的火|药为何没动静?是么?”
短短一句话,将包括文武百官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靖王殿下却只呵了一声。
“本王和飞羽卫又不是吃白饭的。”
随着他话语出口,殿内的侍卫中便有数人快步向前,手中兵刃划过巨鼓的蒙皮,如同给个巨兽开膛破肚一般,干脆利索的将那面大鼓给彻底扒开了皮。
巨鼓中空的腹内,除了藏身了那一名黑衣刺客之外,还堆放着两个小号的木桶,看得不少人面面相觑。
两个木桶外观毫不起眼,体积也显得可称一句小巧,而木桶的封口处各自都露出一截已经烧焦的引线。
这样的东西,有的文臣不知是什么,但工部的人却各自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连纪清歌都陡然变色。
——这样的木桶,她在白海地库中曾见识过!如果里面装的是相同的东西的话……
攸然之间,冷汗就浸透了背心。
大夏也是有火|药的,就算仅仅只是杀伤威力不太巨大的制作烟花用的□□,这样两桶若是真的成功引爆,今日这昭阳殿内,上到天子,下到百官,还能有几个活着踏出殿门都不好说。
似乎察觉到纪清歌的不安,段铭承向她送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提刀迈步走到了已经残破不堪的巨鼓跟前。
微微偏头望着一旁瘫软在地的回鹘舞者,段铭承一刀便劈开了其中一只木桶。
黄沙如同流水一般顿时倾泻了一地,那几名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刺客每一个人都惊呆了,脸上纷纷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即便被摘脱了下颏如今口不能言,也依然从喉中不断发出嗬嗬的声响。
都无须问他们想说什么,只看那充满了极度不甘心的神情,也能猜到这些人此刻的心声。
裴元鸿望着那倾泻了一地的黄沙一刻,平静的垂下目光。
早在含墨向他索要番国使臣人员名单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得这一次的六国出使大夏的事件必有蹊跷,但彼时的裴元鸿没有人脉,也没有信息来源渠道,他能嗅到潜藏的异样,却难以得知神秘组织究竟想干什么。
其实……如果不是一再受到神秘人逼迫的话,裴元鸿并不一定会真的干涉此事。
只是神秘人通过含墨的不断进逼,终于激起了这个年轻人的反骨。
他作为一个区区鸿胪寺礼赞,手中没有资源来彻查,那么,就交给有能力彻查的人来处理便是。
然而就连裴元鸿也没想到,区区一个回鹘,竟能弄出当殿刺杀大夏国君这样的手笔来。
而且……那鼓中藏着的木桶里……原本装的应该是什么?!
裴元鸿终究势单力薄,他虽然向靖王递了投名状,但段铭承也并没有真的对他信任有加,在接到他的线报之后,靖王的行动裴元鸿是并不知情的。
但不论靖王做了什么,又查到了什么,如今显而易见的,都完美的消除了这一场蓄谋的行刺。
裴元鸿静静的看着那几名伪装成舞者的刺客被殿中侍卫如同拖死狗一般从他眼前拖走,甚至面对他们望着他充满仇恨的目光也神情没有一点改变。
他多少猜出了几分这几个刺客真实的身份,可那又如何?
对于灭了鬼方这件事,裴元鸿从来都不后悔。
想要复仇的话,来便是了。
随着昭阳殿中刺客被押走,损毁的巨鼓也被人快速抬出了门外,适才那短暂一瞬的惊心动魄,只在殿中留下了一滩黄沙而已。
很快,随着落了黄沙的地毯被迅速卷走,重新换上了一席新的,就真正抹除了最后的痕迹。
段铭承手中既明归鞘,向着御座之上的皇帝陛下微微颔首示意,从头镇定到尾的建帝段铭启终于开了口。
“众位爱卿受惊了,乱贼已擒,众卿安心即可,来人——”皇帝陛下带着笑意:“重置酒席,与众……”
然而,皇帝陛下这一番安抚人心的言辞却根本没来及说完,始终镇定坐在他身侧,和他单手交握的皇后季晚彤,却猛然发出了一声轻而短促的□□,捂着腹部弯下了腰。
“梓潼!”
适才刚刚看完了一场行刺都面不改色的当今天子,陡然之间就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