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卫肃衡望着段铭承的目光中有狐疑,同时也有审视,他带着随从刚刚转过街角,就迎面看见靖王一骑绝尘的飞驰而来,赶在马车前面拦停了车驾。
而那辆马车,不正是自家的么?
卫家是武将出身,男子出行鲜少会乘坐马车,都是骑马居多,那么……车中的,是女眷?
心中一动的同时,卫肃衡二话不说就挡在了车厢前。
虽然还不知车中的到底是府中那一位女眷,但……卫肃衡也早就听杨凝芳和秦丹珠说过这个当朝的靖王殿下是对着自家小表妹另眼相看的。
所以如果无误的话,车中的……是清歌妹妹。
一念至此,卫肃衡微微偏头,温声道:“车中的可是清歌表妹?”
纪清歌早在马车停下的时候就已经心中惊慌,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段铭承。
这个长久以来一直让她放松安心的段大哥用超出了她想象的举动来打破了她心中对他的印象。
她此刻连心中的恐慌都还没有抚平,又哪里能有条理的去思考和交谈?
曼朱被她的神色惊到,一脸疑惑的望着她,她也只能尽量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然而紧握的拳头里,指甲已经刺痛了掌心。
等车外传来卫肃衡的声音,纪清歌心头才微微一松,原本想要出声应答,却察觉自己此时连口唇都是抖的,最后还是曼朱答了话——
“回世子,是我们姑娘在车里。”
……车中果然是清歌妹妹。
卫肃衡不动声色的转回头。
“不知王爷是有何事?”出口试探的同时,段铭承焦急隐忍的神情也被他一并收入眼底,卫肃衡却只做不知,脚下如同生根了一样牢牢挡在车厢窗外。
“卫将军。”段铭承才刚刚追上马车,原本心中想的要解释安抚根本都还没能出口,此刻不得不耐着性子说道:“请让本王同清歌一叙。”
这一句话,段铭承虽然没有扬声,但音色也没有故意压低,他和马车之间相距咫尺,虽然隔着一个卫肃衡,但车中明明白白可以听到他的话语。
然而直到他语音消散,又静了一瞬,车内也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段铭承还想开口,卫肃衡却抢先道:“表妹到底是闺阁女子,王爷若是有事商谈,不妨赏光入府,臣也好同父亲一起招待王爷。”
卫肃衡是卫远山的长子,为人成熟稳重,当年在边关的时候也是独当一面的戍边大将,他早在得知了自己姑母已经亡故,身后留有一女的同时,也已经得知了自家的安排。
姑母不在了,表妹就是她唯一的骨血,他们卫家说什么都要护好这个表妹。
这是他们卫家人对姑母的亏欠,也是整个西北军对姑母的亏欠。
武将脾性,遇事处断快捷干脆,早在他祖父卫昊阳还在世的时候,卫家其实就已经敲定过了纪清歌日后的出路。
这是卫家三代男儿共同商议的结果。
直到边关大捷,卫家举家进京,他们才得知了那个曾和他们联手戍边过的靖王殿下竟然是属意表妹的。
靖王抢先一步得到了他祖母的首肯,这一来倒是让卫家其他人不好说什么,但……在卫远山和卫肃衡心里,靖王殿下却并不是个托付表妹终身的好选择……
理由无他——皇家宗室,靖王,实在是太过显赫了。
纵然他们卫家已经是国公的爵位,但面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国公也并不比其他人能说上话。
他的小表妹如果将来真的嫁入靖王府,靖王对她好便罢,可若是不好,他们卫家想给她撑腰讨公道都不是那么容易。
人生在世数十年,有几个男子是真能做到初心不改?纵然一时情重,也总有淡去的一日。若是表妹嫁去其他人家,他们自然能成为她坚实可靠的后盾,谁家若敢慢待他们卫家的小表妹,那就是和卫家结仇,但这样的底气,却很难跨越皇权阶级。
更何况……他们原本计议中,并没有想过要让清歌妹妹外嫁……
虽然早就私下有了计较,但卫肃衡也明白,这是事关表妹一辈子的事,而之前靖王展示给他们的人品和胸襟,也始终让人挑不出弊病,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过了卫家老太君那一关,而随着往来时日渐久,就连他的母亲杨凝芳也开始有些动摇了态度——毕竟纪清歌与靖王相处时看起来也始终是信任和放松的。
如果清歌妹妹真的喜欢,那……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可……
卫肃衡身后的马车中,从方才直到现在,他小表妹始终未出一言。
他不清楚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只要他表妹不愿意,他这做表哥的,就不会让人再靠近她一步。
靖王也不行!
卫肃衡迎着段铭承焦灼的神色,脚下却纹丝不动,彬彬有礼的向着不远处安国公府大门的方向一摆手:“王爷,请。”
段铭承在边关和卫家一同并肩数月,对于卫家这几个男丁的脾性摸的算是透的,早在卫肃衡现身的时候他心中就知道麻烦,果然不出他的意料,这卫家长子,光看神色表情,段铭承也知道想要让他退开容他和纪清歌独处,基本算是痴人说梦。
但他心中的焦灼又怎么可能压得下去?
并且这一份焦急和慌乱,随着车厢中缄默的时间在不断扩大。
“卫将军……”段铭承翻身下马,两步靠近车窗,尽量冷静的说道:“请让本王和清歌说几句话。”
“王爷。”卫肃衡慢慢收起了脸上恭敬有礼的笑,随着他笑容隐没,武将铁血肃杀的气场便陡然浮现了出来:“男女有别,请王爷自重。”
“卫将军!”
段铭承深吸口气,按回心头由于急切而升起的怒意:“光天化日,本王不会做逾矩之事,不过是几句话而已。”
卫肃衡在战场上厮杀出的那一身铁血气质若是放在旁人面前,足够让对方腿软,但段铭承却对此无惧,如今还能耐着性子请他通融,全是看在安国公府和纪清歌的面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