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冷冰冰的两个字打在心头,让柳初蝶连哭都忘了,泪眼迷蒙的抬头去看自己身前那个形容俊美的男子,似乎在诧异为何他竟会这般冷硬无情。
她的做派压根没有落进段铭承眼中,反而是卫家女眷终于看不下去了——再让这表姑娘留在这里,天知道她还能弄出什么戏码来。
毕竟现如今她也是顶着一个卫家表小姐的名头,若真惹恼了靖王,她一个还没嫁人的年轻姑娘家,脸面要往哪搁?伤了她的脸面,她们卫家难道就不尴尬了不成?
“秋霜,还不快去扶你们姑娘起来。”杨凝芳给秦丹珠使了个眼色,连声说道:“你们小辈们还是自去松快松快吧,没的这一屋子人在这里,平白扰了老夫人清静。”
秦丹珠是个性情爽利的女子,眼看着柳初蝶那一番做派,早就觉得脸上挂不住,此刻得不得一声就起了身,一边招呼柳初蝶的丫鬟去扶她出去,一边自己来牵了纪清歌的手,两人双双行礼告退。
段铭承目光始终追着纪清歌的背影,直到那一抹窈窕身影出了正房看不到了,这才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不期然却正对上卫老夫人那通晓世情睿智双目。
“殿下今日前来,只怕不仅仅是要顺路探望老身吧?”
若说是路遇她外孙女儿,顺路送回府还是正常的,可看这端坐如山的架势,显然是有话想说的样子。
“老夫人慧眼如炬,本王……确实有一个不情之请。”
第118章
秦丹珠一路牵着纪清歌手将她直接领回了自己的院落,进了院子就忙着先喊人去整理宅院,安置那个柳家表姑娘,又要分派粗使洒扫的下人,临时再拨一份用度,等等……好容易等一番忙完,这才叹着气捧起了茶盏。
纪清歌看着她这一通忙忙乱乱的,心中也有几分诧异:“表嫂,柳家表姐之前难道不曾知会要来拜访么?”
否则又怎么会是这样临时抱佛脚的忙乱?
就好比她来卫府之前,卫家人早就知道她会来,哪一天会到,居住的院落,要整理的东西,安排的洒扫人手,等等早就一应俱全,又哪里有等着人上了门,这才慌慌张张临时张罗的?
会这般忙乱,要么是下人疏忽,忘记将这等大事通传给主人家知晓,要么就是这卫家当家的媳妇,并不知道会来亲戚。
秦丹珠忙了半天,好容易喝了一盏茶,听见纪清歌这般询问,顿时唉了一声:“这位表姑娘……唉……不提也罢。”
她话音顿住一刻,却没等到纪清歌的询问,不由眼光一下一下的瞟过来,见纪清歌小口小口喝着茶,就是不问,自己反而气笑了。
“你这丫头,我说不提,你就真个的不问了?”
纪清歌很是纯良的回望她:“表嫂不想提,清歌自然不便问。”
“你这小妮子!”
秦丹珠爽快明利,这些日子和纪清歌相处得极好,加上纪清歌既会习武,本身又是干脆的性子,脾性别提多对她的胃口,相处了不多的时日便就将自己这个小表妹当成了知己,此刻眼见着她卖乖,秦丹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咬着牙往她额角戳了一指头,这才道:“说给你听也没什么,反正她这一来……八成也就送不走了。”
纪清歌这才知道了那位柳家表姑娘的来龙去脉。
这位柳初蝶,是卫老夫人江凤瑶娘家一个侄子媳妇家的女儿,跟卫家说起来几乎八竿子打不着,真正的一表三千里,但是卫家当年在边关,日子还不那么艰难的时候,卫老夫人江凤瑶也曾和娘家小心保持着往来,这个柳姑娘,就是那时随着家中其他人一同出现的。
那时的柳初蝶还是个几岁大的小囡囡,雪团儿似得一个小人儿,卫老夫人见她长得可爱,也不免夸赞过几句,抱在膝上喂过糖吃,谁知,便就被那个侄儿媳妇的柳家给就此打蛇随棍上了。
当时的卫家还是安国候,虽然边关日子清苦又艰难,但……好歹是侯爵之位。
而那柳家,从前周时期就早就走了下坡路,等到了大夏立朝,根本已经算是褪去了官身,全家都成了白衣。
初时,卫家老夫人看见被领上自家门的柳初蝶,也是一脸茫然,后来一来二去的,总算弄清了……原来柳家的意思是想打她们家秋风的主意……
“老夫人那几年,正是刚刚和你娘亲断了音信的时候。”秦丹珠叹气:“老夫人心中念着你娘,整日都有些郁郁,当时咱们家人就想着,若是有这样一个粉团儿似得小囡囡能承欢膝下,多少也是一份慰藉不是?”
“就是如此,这个柳姑娘也就算是住在了卫家。”
就不说纪清歌听着有几分无语,秦丹珠说的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措词。
“咱们家当年,境况并不好,但是有了这样一份渊源在,每到逢年过节,柳家打着看望自家姑娘的名义上门走动的时候,再是艰难,也多少不会让他们空了手儿回去,这一来二去的,竟是卫家给柳家养大了姑娘。”
“这期间,虽然咱们家也提过因为边关战事不稳,想让柳家接自家姑娘回家居住的话,但柳家却根本不接这个话,虽然年节的时候也会接回家过年,但过完了,却指定还会送回来,话里话外都是奉承,说什么卫家家风清正,姑娘养在卫家比在自家还要让人放心,又说姑娘跟着老夫人日子久了,回家之后满心都是思念,就让姑娘尽一份孝也权当是还了养育之恩——你听听,这可是做父母说的话?”
但是人家满口都是溢美之词,做主人家的,总也不能出口说我们家不是这样吧?秦丹珠苦笑,再是心中觉得古怪,也只能继续收留这个柳姑娘。
后来日子久了,卫家人到也算是熄了想让柳家接回这个表姑娘的心思。
反正这么多年过去,柳家的念头早也看得一清二楚,把自家姑娘放在卫家,一是可以借着这一点子关系攀住安国候这一门侯爵亲戚,二来,只怕心中存了几分想让卫家帮忙给柳家寻一门好亲事的念头。
柳家如今已经算是个破落户,他们自家议亲,决计找不到什么像样的人家,而卫家虽然在边关支撑得艰难,又经历过前周的血洗和新朝的小心谨慎,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说,卫家也是一方侯爵。
退一万步说,就算卫家没法给柳初蝶寻一门在朝为官的好亲事,但军中大小将领总还是不缺的,虽说武将难免粗鄙,但柳家如今不过是个白身,能攀上武将也总比没有强。
纪清歌迟疑了一瞬,问道:“既然是在咱们家养大的姑娘……可我瞧着,表嫂和舅母不是很喜欢的样子?”
“唉……一言难尽!”素来性情爽利的秦丹珠憋了半晌,才摇着手说了这么一句。
纪清歌搁了手中茶盏,笑眯眯的坐到了秦丹珠身边,两个人挤在一处,故意压低了音色:“一言之后的就悄悄说。”
秦丹珠失笑,这个小表妹真是相处久了之后就越看越爱,也不知那瞎了眼的纪家是怎的忍心苛待她……
思绪偏了一瞬便就收回,秦丹珠犹豫了片刻才道:“这个柳姑娘……论理也是咱们家养大的,在边关的时候虽然艰难,但也尽了全力也给她请过女先生来家,可……也是不知究竟怎的,小时候看着其实也还好,越是长大,脾气秉性就越有几分小家气。”
一语之后话音顿住,半晌秦丹珠才苦笑道:“唉,我这也算是开了‘背后说人’的先河,终归今后估计也要在咱家住着,让你知道心里也能有个数儿。”
“清歌知道表嫂都是一片心为我呢。”纪清歌亲手接过丫鬟给换上的热茶捧到秦丹珠手边,又从桌上果盒里拈了颗小核桃,剥出干干净净一颗核桃仁儿放到秦丹珠手中。
望着小表妹这一番乖巧讨好,秦丹珠哭笑不得:“你个坏妮子,一颗核桃仁儿就想收买我了?”
“那,两颗?”
“罢了罢了,那核桃难剥的很,仔细指甲疼。”秦丹珠只是一说,又哪会真的让她剥核桃,抽了帕子给她擦了擦指尖,这才接着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