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刘济严一语未完,就被一道急促的女声打断了。
纪清歌不顾段铭承的阻拦,再一次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急急的嚷道:“这位大人,民女又不认得大人,哪有什么可叙的?还是请大人快快让路,莫要挡驾了。”
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得段铭承和刘济严两人都是一愣,段铭承是眉头微皱,刘济严却是一怔之后不禁有几分发噱。
……这靖王看上的女人,莫不是个蠢的?
“这位姑娘。”刘济严露出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笑容:“不妨,你劝劝殿下,交还我们统领,小人放你们离去,不然……炮火之下,只怕要唐突了姑娘这样的玉人儿。”
此话一出,果然就见那大半身都隐在靖王身后,只探出了个头的姑娘脸色刷的一白,随后就听见她略带惶恐的低声呼唤:“王爷?那人说的是真的么?”
段铭承皱着眉头没有应声,刘济严干脆越俎代庖:“靖王殿下悍不畏死,姑娘你……可愿合葬?”
这句话是赤|裸|裸的威胁,纪清歌如同受惊般刷的缩回了头,下一刻就听见她略带哭腔的话音:“王爷,一个犯人罢了……民女不想死。”
话音明明白白传进刘济严耳中,他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这靖王再是不怕死,他的这娘们显然却是怕的。
这就好办多了!
另一边的段铭承此刻已经隐约猜到纪清歌究竟想做什么,只是……他不赞同的握了握掌中纤细的手腕——风险太高了。
纪清歌一边口中继续央求着,一边用力扳开他的手,快速在他掌心写着字。
写了几个,就被段铭承恼火的一把抓住手指,纪清歌不依不饶的抽出指尖继续写写画画。
眼见段铭承的眉头在那娘们哭啼啼的声音中越皱越紧,刘济严不失时机的开口道:“小人不过是想要回统领大人罢了,绝无为难姑娘的意思,事情过后定然会送姑娘和殿下一同回程。”
话音出口,就见那姑娘又一次探出头来,眼巴巴的问道:“真……真的?”
“自然,小人性命担保。”
——蠢货!
果然,下一瞬就见那姑娘一把挣脱靖王的遮挡,两步就跳了出来,嚷道:“大人说话算话,民女愿意送人犯给大人。”
纪清歌是使了一个巧劲儿挣开了段铭承的手,段铭承毕竟背对着她,后脑勺又没长眼睛,被她得了逞,此时面带怒色的望着她:“纪清歌!你——”
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炮舰上叛军手中的□□早已团团对准了他们。
“王爷,民女不想死在这里。”纪清歌又跑开了几步,急急的向刘济严喊道:“民女要怎样做?”
刘济严的目光在纪清歌紧张又惶恐的脸上转了几下,又看了看段铭承的那一脸怒色,缓缓露出一笑:“请姑娘带上我们统领去船头甲板上等候吧。”
“至于殿下……”他下意识的抿了下唇角,宛若毒蛇吐了下信子:“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小人这些弟兄都是胆小的,受了惊……手滑了可就不好看了!”
第69章
此时商船由于锁船矛的铁索拉扯,和炮舰之间距离只有数丈,这已经是极限距离。
若是平日,接战登船的话距离还会更近,但此刻海面之上狂风骤雨,怒浪滔天,这样的距离已是极限,再靠近很容易因为浪涛不稳的缘故发生事故。
但相对的,这种距离对于刘济严而言,也是最为可心的距离。
若真的两船太过靠近,他还要担心那传说中武艺顶尖的靖王会不会暴起发难,而狂风之中的数丈之遥,却如同天堑,但又在弓|弩和火|炮射程之内,对他而言无比安全。
但同样的,这样的距离,想要登船,也就不可能像平常一样两船之间以踏板相接。想要过船,只能放下小艇靠近船侧,再以绳梯登船。
纪清歌被无数弩|箭遥指着往船头甲板而行,路过那架着冉广浩的两名飞羽卫的时候立定脚步,偏头道:“劳烦两位,将这贼人押去船头。”
出口音色甚是刁蛮。
两名飞羽卫对视一眼,又望望面色铁青的段铭承,犹豫着没有动脚,纪清歌索性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起来就仿佛是擦去泪水一般:“王爷明明同我说过,带不带人犯回去都可交差,如今又为着什么非要将自己性命弃之不顾?对面的大人已经应允会放行,两位莫非家中就没有家小?”
刘济严隔着漆黑冰冷的海水,冷眼望着这边,只有极细心的人,才能察觉他冰冷表情下努力掩藏的讥讽和得意。
那两名飞羽卫犹豫片刻,又望了望段铭承,终于好似下了决心,其中一人低了头,不敢直视段铭承,只咬牙说了句:“大人恕罪。”话音未落,就匆匆的拽着冉广浩迈开了脚步。
有了一个带头妥协之人,另一个也就一脸难色的跟着动了脚。
段铭承这边刚想有所动作,对面瞬间一声弦响,一道箭光当胸而来,好在欧阳守在他身边始终警戒,不等箭支射到就被他一剑磕飞,怒喝道:“大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纪清歌心中一凛,下意识的停步望来,见段铭承和欧阳二人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还请殿下不要妄动。”刘济严此时已经胜券在握,笑得十分得意:“这只是个警告罢了,但是下次——却不知殿下是否在箭雨之中也有本事安然无恙?”
段铭承没有理会刘济严,只是隔着瓢泼般的雨幕定定望着纪清歌。
见他无恙,纪清歌透出口气,心头微松,与他对望一瞬,咬牙一转身便继续迈开了步伐。
相隔一段距离的炮舰之上,刘济严饶有兴味的又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的段铭承,也随着纪清歌的步速一同想着船头甲板的方向移动,在他身旁,是亦步亦趋手持弓|弩的叛军,锐利的箭锋始终牢牢指向纪清歌和那两名飞羽卫。
在他们身后,则是留在原地箭指靖王的数十人,似乎如此还不够稳妥,炮舰正对着商船那一侧的全部火炮尽数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商船,炮手手持焦油火把蓄势待发。
这样的局面,与其说是两船对峙,还不如说是纯粹的武力威慑,想要什么时候击杀,不过是对方一句话的事罢了。
跨海商船虽然庞大,但这样的紧张气氛之下,船尾到船头也好似短短一刻便就到了尽头,炮舰上的刘济严一行,始终跟着纪清歌的速度平行移动,见她终于到了指定位置转头望来,只咧咧嘴,冲着身旁叛军低语了一句,便立即有人离开炮舰甲板,不一刻,炮舰上便有一只小艇被绳索缚着徐徐放到海面。
小艇对比炮舰如同一叶孤舟,而对比更为庞大的跨海商船更是不值一提,艇上最多也就能承载十余人,这样体积的小船,在如今这般浪涛汹涌的汪洋大海之上,只如同随时都会倾覆一般,随着波涛浮浮沉沉。
“劳烦姑娘,将我们统领大人给好好送上船吧。”刘济严自己立在炮舰船头,完全没有动脚的样子,连同身旁的叛军一起,只隔着两艘船之间的距离,牢牢盯着纪清歌和那两名飞羽卫。
那一叶扁舟上只有一名叛军掌舵,幸好船只本身不大,船尾处又系了绳索,与炮舰连在一起,虽然此时海浪涛涛,但身处炮舰与商船之间,两条船体遮蔽之下,风浪到底被挡下了许多,不多时,那艘小艇也就晃晃的与商船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