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逆的罪名,怎么可能如他口中这般轻巧的就放过?
刘济严心中嘲讽的同时,也断定了一件事——这靖王,到底还是想脱身活命更多些。
不由自主,刘济严露出一抹狞笑。
既然不是悍不畏死,就好办得多了。
心中想着,刘济严不怀好意的说道:“小人倒是也有个提议,不知靖王殿下可有兴趣一听?”
虽然口中说着询问之语,却并没有留出答话的时间就自顾接下去说道:“殿下将我们统领好好的放还,然后殿下同至我们舰上一叙,让小人略尽地主之谊,殿下觉得如何?”
“如果,本王说不呢?”
刘济严又笑了:“殿下,如今您似乎没什么选择余地。”
随着他这一句阴测测的话语出口,刘济严身旁的亲兵转身消失在了船舱门口,下一刻,炮舰的船头和船尾两端甲板上架设的两座如同攻城弩车一样的机关陡然开启,两支粗如人臂的巨大长矛径自穿透了商船的侧面船舷。
疾风骤雨都没能遮住那两支长矛射出时带起的低沉啸响,下一瞬船舷破裂带来的炸裂声响伴随着船工们的惊呼尖叫传入耳畔。
两支长矛的矛尾各自连着粗壮的铁索,而长矛的矛头在破坏了船舷之后竟然自动触发了机括,刹那之间铸铁的矛尖便如同油伞一样张开了四只钩爪,牢牢的勾住了破损的船舷。
——锁船矛!这是海上舰船之间接战时的必备利器,会在船上装备此物的不仅仅只有水师舰船,甚至还有部分海盗,好能方便对方登船搜刮劫掠。
两支铁矛一击得手,紧跟着就是铰链徐徐转动,随着铁索的渐渐回卷,庞大如海上巨兽般的商船,就如同一只没有反抗能力的羔羊一般,被无助的渐渐与炮舰靠拢。
这一举动其实不过是弹指之间,弩床击发的铁矛击穿船舷并牢牢锁死只是眨眼之间,而段铭承的反应同样并不算慢,随着船舷被击穿的声音响起,他退后几步,只做了个手势,那架着冉广浩的两名飞羽卫手中就同时亮出了刀剑。
雪亮的刀锋牢牢抵住冉广浩的脖颈,冉广浩软绵绵的身躯顿时一颤。
但……与飞羽卫一同动作的,还有炮舰上的水师叛军。
几乎就是同一瞬间,炮舰上的水师兵卒手中也纷纷亮出了弓|弩,暗沉沉的□□牢牢锁定了甲板上的一行人。
就在双方对峙的同时,商船一阵摇晃,另一侧的船舷也被第二艘炮舰上的床弩击穿锁牢。
从动手到落幕,不过是短短数息,这一艘跨海商船已是如同被锁死了手脚的囚徒一般,被两艘炮舰一左一右牢牢夹在中间,四根粗如人臂的铁索牵扯之下,再也没有了脱身的可能。
段铭承面色阴沉的望着面露几分得意的刘济严,心中快速估算着——迄今为止,事情的走势都还在按他计算中的那般,只要能诱得对方登船近战,局面才会从彻底的劣势有所转变。
而只要对方真的想要救回活的冉广浩的话,不论是他们派人上船来接人犯,还是勒令他们送过去,都势必会有这样的机会。
他的筹谋,可以说已经成功了一半。
然而这最后的几步却是最难走的,段铭承心知,只要他走错哪怕半步,这刘济严都会立即生疑。
现如今,这一片怒浪狂涛的大海上正在进行的,是双方将领彼此间的心术博弈,是一场无声的战争。
却比明刀明枪还要让人惊心动魄。
而今商船已经插翅难飞,刘济严却并不急于下令登船,双眼紧盯着段铭承,试图从他表情中看出什么。
——迄今为止,这靖王的反应都在他的预期之内,不论是面对追兵时的态度和应对,还是此时终于微露的紧张,就连段铭承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皇室贵胄的傲气都没超出他的推算。
这靖王,确实是以为人犯在手,他就能有逃脱的机会?还是……
这条商船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只是……想要吃下这块肉会承担的风险,刘济严却丝毫不想沾手。
心内计较了片刻,刘济严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
“早就听闻靖王殿下武艺高强,小人早就心中敬服,不如……”
段铭承冷冷的望着他。
刘济严笑得宛若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一般:“靖王殿下何不自断一臂以示诚意呢?”
这句话刘济严说得并不音色高昂,但停在欧阳等人的耳中却不啻于是炸雷一般,段铭承还没有所表示之前,甲板上已是响起了异口同声的两个字——
“不行!”
掺杂在飞羽卫们几乎异口同声的怒叱当中的,是一把清丽的女声,段铭承猛然回头,刘济严的目光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望了过来。
纪清歌站在船舱门口,早在她打开舱门的一瞬间,瓢泼也似的暴雨就已是打湿了她身上的衣裙,在狂风中勾勒少女纤细窈窕的身形,纪清歌却恍若不觉,一步步迈上甲板。
“敢问这位大人——”无星无月的漆黑海面上,少女的眼瞳却璨若天上星辰:“这样愚蠢的话语,大人是如何说出口的?!”
第68章
早在商船降帆停船的时候起,纪清歌就悬了心,而后虽然风雨交加浪涛滚滚,又隔着一道舱门,但到底她修习的心法路数极佳,静神聆听依然可以将双方的言语收入耳中。
并没有花费什么力气,她已然明白了眼下这条商船面临的命运,以及船上所有人的命运。
仅仅是取决于恩公是否能成功让对手放下戒心从而找到逆转局势的机会罢了。
传入耳畔的话语中潜藏了多少机锋和杀意纪清歌一清二楚,而她的一颗心也渐渐悬了起来——
从两人言辞交锋判断,对手并不是个无谋算的人……
想要将这种对手引入彀,又谈何容易?!
这样的角色,狡猾,奸诈,心中阴毒的同时,还非常的怕死惜命,如果仅仅是想用言辞引他上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纪清歌心中愈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