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说辞,不是不可信,却也不可尽信,但眼下段铭承也没时间去详细查证,只先将人收押容后再审。
冉广浩和那名海商的样貌已经绘影图形,贴遍了全城,更有飞羽卫和白海城内原本的公差衙役们一起,按照着户籍册子和往来登记的路引,由城南开始,一家家的搜拣严查。
而从那地库中带出的木桶,小心的拆开了一只,里面已经确认是某种易爆的物品,但……却与大夏这边的火|药并不相同。
段铭承命人小心封存,准备连同重要人犯一同带回帝京。
从那地库中救出的杜修,则是交给了例行会跟随他们同行同止的兑组医者救治,只是暂时还没什么结果,毕竟关押已有半年,想要恢复也不是一时半刻可行。
而那两颗夺去了两名飞羽卫性命的铁丸,回到府衙之后就让飞羽卫提审了知府邓志良,两轮刑讯都没过完,邓志良就吐了口——
——那是和花纹钢刀一样远跨了重洋而来的奇异神兵!
不需要使用者会武,只要经过几次准确度的练习,装填火|药和弹丸,百步之内可穿墙裂石!远非弓|弩可比,根本无人可挡!
据他的供述,这东西极为珍贵稀有,海商手中一共也只有两把,他是花了极其高昂的价格,才从海商手中购买了其一,本来也是因为他自己心存顾忌,总觉得自己这知府做得风雨飘摇,自身又不会武,生怕哪天有性命之忧,购来作为紧要关头自保用的。
谁知就在前些日子因为连绵阴雨,那东西受了潮,这才拿去交给海商修理,纪清歌跟踪他的那一日,他本是因为心中总觉得隐隐不妙,想要去取回的,谁知海商却说还没修好,这才空手而返。
这样一连串的事情下来,段铭承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冉广浩和那海商没有抓捕归案,这是首当其冲的要事!
虽是忙得分身乏术,段铭承也没忘了纪清歌,硬是挤出时间,仔细为她处理了手掌上的烧伤。
火烤过的银针小心挑破掌心的一个个水泡,挤出里面积存的脓液擦拭干净,再用银剪剪去那些已经不可能再重新长回去的溃烂皮肤,最后才涂上了一层清凉的药膏。
“伤好之前不可以碰水,也不要用力,每日都要记得换药。”段铭承边给她小心的裹上纱布,边叮嘱她:“若是觉得不便,我从这府衙调一个侍女给你。”
……虽说伤的不是右手是左手,但烧伤难愈,希望不要留下什么不妥之处才好,毕竟是姑娘家。
“不用,客栈有伙计……”
她一语未完就被段铭承奇怪的瞥了一眼:“纪姑娘——”他挑挑眉:“你该不是还想回客栈吧?”
纪清歌疑惑的点头……不然她能去哪?
“你……”段铭承吸口气,忍住想敲她头的冲动:“从今日起你就住在府衙。”
欸?
看着纪清歌一副状况外的表情,段铭承也只得耐心的跟她解释道:“你在地库之中与我同行,虽不能确定暗中使用那异域火器的人是否有看到你,但多加小心总不会有错。”
“如果他有看到你,并且记住了你的样貌呢?你孤身一人在外,我不可能随时赶到。”
……何况,那两人手中有那远比强弓劲弩更加危险的兵器,休说他不可能时刻紧盯着她,就算能,他都不敢保证面对那种逆天的神兵利器的时候他是否有机会出手。
脑中想到或许会有的种种可能和后果,段铭承的脸色都沉了下来,原本还想力争一二的纪清歌瞥见他的脸色,顿时没了拒绝的勇气,就只剩了点头:“全凭恩公安排就是了。”
段铭承这才缓了神色,却又想起什么,奇道:“你怎的还在叫我恩公?”
“啊?”
“纪姑娘,地库之中,你救了我的命。”段铭承挑眉看着她:“两次。”
“段某何德何能?还能当的起你这一句恩公?”
这一句把纪清歌也听得愣了……在她心中,他始终是那个前世中冲破了漫天大火想要救她性命的人……
她前世活成了那个样子,他却不顾烈火也想要救她……
这都不叫恩公的话,还能叫什么呢?
“纪姑娘。”发现面前这丫头居然在走神,段铭承叹着气叫她。
纪清歌赶紧回神,屏息等着他说话。
段铭承看着她的神情,微感诧异:“你怕我?”
纪清歌连忙摇头。
段铭承简直想要扶额——不怕的话你这样一副努力听话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想完,就听见纪清歌小心翼翼的说:“王、王爷?”
随后顿了顿,又更小心的试探道:“殿下?”
段铭承如今诸事缠身,也实在没时间弄清楚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不着调的东西,哭笑不得的同时也只得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不许!”
这简单两个字,把纪清歌又给噎了个一脸懵,困惑的表情倒是看得段铭承心中愉悦了几分,给她手上裹好最后一圈纱布便立起身来:“你留在府衙好好歇息,如今事态紧急,我不一定会何时返回,如果有事可找留守此地的飞羽卫,少时我会抽调侍女过来。”
到底还是时间紧迫,一句说完便匆匆而去,只留了纪清歌还在发懵——不让叫恩公了,还不让叫王爷吗?
白海城一夜之间的封城戒严,让这座繁华鼎盛的港口城市顿时一片骚乱。
每个人都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尤其是那些跨海而来的异族商客们,本来就对大夏这边风土人情不怎么熟悉,更不了解这边的朝廷管理方式,会说大夏语的又只是少数,情急之下原本还能听懂几句的大夏语也根本不济事,惶恐之下只一窝蜂的拥挤在通往港口的南门门口,不停用各自本国语言掺杂着生硬的大夏语要求出城。
而就连城内的本土居民,也各自都是人心惶惶,随着飞羽卫们挨家挨户的搜索寻人,很快便就流言四起。
有说是海匪混入了城内。
有说是罪犯流放途中逃跑,混入了城,如今是在搜捕逃犯。
还有人说是海船上带下来了恶疾,如今传给了好多人,官府就是在挨家挨户搜谁生了病,搜出一个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