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芳的心脏正一下一下地抽痛着。让她难过的不是记录者的遭遇,而是对方临死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恨。肖蕊已经完全被阮叶掌控、洗脑并驯化了,唯有死亡才能让她获得解脱。然而讽刺的是,这场悲剧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她有无数机会可以摆脱阮叶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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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修音师也停止了痛哭,无比自责地说道:“我原本可以救她,我有无数机会可以帮助她逃离那个地狱,但我却对她的痛苦和绝望视而不见。”
庄禛和宋睿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因为他们知道,到了这个地步,修音师自然会畅所欲言。他已经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能给我一根烟吗?”修音师抹了一把脸,勉强打起精神。
庄禛递给他一根香烟,又给他点燃。
修音师缓缓吸了两口,继续道:“高中三年,妹妹跟我要的生活费越来越多,从最初的四百、五百,到六百、八百。我能满足的都满足了,不能满足的就狠狠骂她一顿。我以为她爱慕虚荣,跟别人学坏了,一度对她非常失望。高中毕业那年,我从广省赶回来给她填报志愿,这才发现她竟然只考了三百多分,连专科都上不了。我当时气坏了,又听班上的同学说她在外面交了很多男朋友,私生活很不检点,还从来不学习,只知道玩。我信了他们的话,狠狠扇了妹妹几巴掌,当着所有人的面骂她没有心,对不起我的付出。我哪里会知道,我妹妹高中三年没能得到我寄过去的一分钱,她的生活费全都被阮叶他们搜刮走了。他们一边心安理得地凌虐她,一边在外面撒播她的谣言,说她是一个坏女孩。她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考三百多分算差吗?我怎么能骂她打她?”
说到这里,修音师忽然沉默下来,过了大约一分多钟才继续道:“填报志愿那天我很生气,下手有些不知轻重,是阮叶拽住我的胳膊,阻止我再打骂蕊蕊,还帮蕊蕊说了很多好话。我记得我把蕊蕊带走的时候真心实意地对阮叶说了一句谢谢,谢谢这三年以来她对我妹妹的照顾。”
修音师嗓音低哑地笑了,表情却十分惨烈:“你们说讽刺不讽刺?我他妈竟然对害死了我妹妹的畜生说谢谢!我把我妹妹的尊严乃至于生命放在脚底下踩。我踩灭了她最后一丝求救的希冀,也踩灭了她活下去的勇气。谁没有心?我他妈才没有心!谁该死?阮叶吗?不,我他妈才是最该死的人!”
他狠狠抽吸香烟,然后用指尖把滚烫的烟蒂掐灭,一双赤红的眼布满深沉的恨意。
皮肉被炙烤的焦糊味充斥着逼仄的空间,令庄禛深感不适。宋睿也挪了挪位置,像是有些坐立难安。但他们并未打断修音师,因为对方还有很多事情没交代清楚。
修音师抱着一了百了的心情继续说道:“杀王伟的时候我问他——你们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妹妹?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庄禛嗓音沙哑地问:“他怎么说?”
修音师咬着牙惨笑:“他说——哥,我错了,我真不知道她会自杀。我们当时太无聊了,只是想找个人玩玩儿。”
修音师直勾勾地盯着庄禛,逼问道:“玩玩儿?他竟然说只是无聊了想找个人玩玩儿!他们当我妹妹是什么?她是人啊!不是他们的玩具!他们想玩怎么不回去找他们妈玩?畜生还用讲人伦吗?啊?!”
金属桌面被修音师捶得凹陷了下去,砰砰砰的巨响不仅回荡在审讯室,也回荡在众人的心间。那样一番对话是何等的荒诞,又是何等的残忍。
修音师平静下来,冷笑道:“所以我切了他两根手指,我也无聊了,想找个人玩玩儿。那四个人都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