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不住,就让她进来吧。除我之外,这城中确实再无第二人,能够抵挡她的剑意。】
【——明潇真人,你以为如何?】
“……”
回答他的,既不是人影,也不是人声,而是一朵随风悄然飘入殿中的落花。
一朵梅花。
这梅花十分奇异,边缘莹润洁白,宛若新雪,中心却透着薄薄一层绯色,好似一抹胭脂在雪里洇开,又像是冰川中包裹着一团火种。
一如明潇其人,生涯唯剑,太上忘情,却并非全然冷血,对世间万物都漠不关心。
“……”
凌山海等了又等,只见奇花,未见其人,语气中渐渐透露出一丝不快:
【明潇真人,你这是何意?】
“别无它意。”
大殿之外,徐徐飘来一道春风般轻柔和暖的女声,语调悠扬舒缓,令人很难与“天下第一剑”联系在一起。
“凌掌门是主,而我是客。岂有客人露面,主人却不现身的道理?凌霄城泱泱大派,也该懂得待客之仪。”
“…………”
数百年来,除了钟不愧之外,还是第一次有人敢于直斥凌山海“不知礼数”。
凌山海倒也不恼,低低一笑间,便有一道流光化为人形,稳稳落在金碧辉煌的宝座之上。
“如此一来,你便满意了?”
虽说被舒凫喊了一路“老黄鸡”,凌山海的外貌却算不上很老。
他面白无须,大约三十出头模样,五官端正英挺,目光湛然有神,乍一看仿佛正当壮年,睥睨间有种目空一切的傲岸之态,如王者虎视四方。
放到现代文里,说不定还能做个事业有成的霸道总裁。
只不过,在这个昔日的虐文世界里,已经没有总裁最爱的小白花。
伴随着一阵清冷凛冽的梅花香,明潇真人翩然现身,人便如一弯冷月,清泠泠地挂在枝梢。
她朗声道:“凌掌门,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此言一语双关,用意昭然,便是奉劝他收了争逐天下之念,老老实实做他的地头鸡。
“何为迷?何为返?凌霄城之道,鹓鶵之道,从来都无须他人定夺。”
凌山海不以为然,纵声笑道,“明潇真人,你当真以为——仅凭你一人,就能拦住我吗?”
“或许不能,原也不必。”
明潇面不改色,坦然回答,“我此行不为求胜,只为拖延凌掌门,直至朔月城尘埃落定即可。”
“‘尘埃落定’?”
凌山海笑声一顿,扬起剑眉,仿佛听见了什么荒诞不经的疯话,“难道你以为,九华宗很快就能战胜天魔,还能保有与我一战的余力?”
“是。”
面对凌山海近乎讥讽的眼神,明潇平静颔首,面上掠过一抹春雪初融般的笑意。
“我相信,我的弟子定能做到。”
……
明潇所说的“弟子”,不仅是指云英、姚篁等一干天璇峰弟子,也是指跟随她修行多年的舒凫。
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谊。
有一说一,舒凫对明潇真人的尊敬和推崇,说不定比她对江雪声的敬意还要深远。
她永远无法忘记,明潇手中惊才绝艳的一把剑。
舒凫崇拜明潇、追逐明潇,却没有成为明潇。
因为她始终铭记,自己的剑是“入世之剑”。
不同于高天月华、世外仙葩一般的明潇真人,舒凫的剑心是在红尘中摸爬滚打,在世俗烟火之中淬炼而出。
她的剑,生来便是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所以——
迎着遮天蔽日的魔云,舒凫不断前进。
“三师兄,小心!!”
越是接近笼罩在魔云之中的飞来峰,情势就越发凶险。
千丝万缕的魔气,时而像一张挂满锋利尖刀的巨网,兜头向她罩下;时而如同万箭齐发,如影随形地紧追在她身后。
“天空中游弋的大鱼”,倘若不看背景,的确是一幅极具梦幻感的童话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