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节像是马齿苋,野蒿芭、野苋菜、蒲公英、荠菜河泊子上、沟垄边、田埂里到处都是,还有几种沈华浓不认识的野菜,霍国安也都收了。
这些东西可兑换的代食品分量自然是要少一些的,但架不住不要钱,单独吃这也吃不饱口感还不好,所以几天下来也收了一大堆了。
收上来的一大部分用来继续做代食品,有些品类分量多了,就都按照原计划分门别类脱水晒干处理了,或碾成粉或是剁碎末干燥保存着,过了这个季节像是有些野菜蔬菜就很难寻到了,可以作为储备存起来。
顺利归顺利,但是目前还处在亏本阶段,主要缺口就是在果子和糖块这些主要用来增加口感和香味的精贵东西上,但因为早在预料之中,而且因为一些零嘴的销售见好,也能补上一部分亏空,倒还在可承受的范围之类。
为了那张可见到的大饼,死抠门的霍国安还是忍着心痛给顶住了,并没有偷工减料来削减成本。
很快公社里最热闹的兑换潮已经过去了,这天一大早去上班的时候,就听霍国安在村里吆喝要组织大家开社员大会,对这几天的兑换活动组织讨论,沈华浓要上班赶不上开会,下班后还不等她往作坊跑了一趟加强参与感,霍国安就主动来找她了。
先说了些社员大会的事情,他们根据这几天的经验教训几经讨论,将几种代餐粉、代餐饼又详细分了一下等级,调整了一下兑换标准,还制定了优惠政策来鼓励大家拿出稀缺食物进行兑换,打算明天就开始面向公社外了。
“这几天都有人过来打听了,问的人还挺多的,都是周边几个公社的,大家都有亲戚,早都传出去了。龚主任今天也过来参与了我们的会议,说是可以试着先面外开放了。
他觉得成本倒是还好,可以降低口感,不用那些费钱的东西,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的作坊生产能力有限,人手也不足,只换村里的还是提前存了一些代食品还是有些紧张,要是来兑换的多了,这就是个大问题。”
见沈华浓蹙眉,他赶紧道:“知道你在意口感,我们不会在成本上抠的。”
沈华浓点点头,再次强调:“本来粗粮占的比例就最重,还有麦麸、鱼鳞、玉米梆子、野菜这些几乎不用成本的东西,口感本身就欠缺,有些东西不能省,其实你算算一斤代食品的成本,又能够有多高?
兑换标准调整过了吧?按照市价算你也不会亏,就是刚开始需要成本投入。后面收的红薯这些多了,再拿去糖厂那边加工成糖,完全能够循环利用起来。”
类似的话,霍国安听沈华浓说过很多遍了,都怕了她了,赶紧摆手道:“知道知道,耳朵都长茧子了,这个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这才刚开始我稳得住。”
“那好。”沈华浓也不多说了,她就觉得自从变成他们的长辈之后,她人好像都变得啰嗦多了,尤其是这种担心霍国安他们抠门,担心他们假精明的事情上,都不知道强调过多少次了。
“为人长辈也是难的很,不提醒你,不敲打你,你们就又忘记了。”
霍国安看她竟然不要脸的这么感慨,一时歪嘴斜眼,道:“幺婆你想的太多了,你看昭昭我们还喊她姑,并不是说她要跟我早些年嫁出去的姑一样操持小辈的事。”
喊她“婆”只是个辈分问题好吗!只是以示尊敬好吗?还真当自己和这村里的老老少少是她的儿孙了?
就连我们幺爹都没有这么拿架子好吗?他也是当我是同龄人一样对待好吗!
你就当你的名字叫“幺婆”就好了。
沈华浓哼了哼,又说起正事:“人手不足,生产力不够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提起这个,霍国安就笑了:“龚主任的意思是说想在我们青石镇上整体推广,集一个镇子的能力来把这件事办好,刚才我才从镇上开会回来,看其他几个公社他们的意愿并不大,一听说我们是赔钱赚吆喝,就不想搞了。”
“要不是龚主任之前非得拉上他们,我还不愿意把这事分出去呢,现在好了,他们先不答应,这事就弄不成,龚主任嘴巴都说干了也没有人响应,现在就还是我们自个儿干。”
沈华浓挑挑眉,就知道开会的时候,大约是龚主任鼓动,然后他就在一边诉苦抱怨,这么吃力还赔本,还不一定能搞成得表彰的事,鬼才乐意干。
不过,像霍国安这样一丁点都舍不得分出去,肯定也不行。
沈华浓就道:“这事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自己拿不下来,效率不行,要么找人帮忙,那就得给别人好处,要么就买设备,用机械烘烤,机械磨粉、过模,设备以后倒是也能用得上,但问题是你现在能短期弄到设备款,买到设备吗?”
霍国安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钱他缺得很,镇上也不可能给他们投入这么多,但只要想起要将之后的好处分出去,他就肉疼。
“这事我也想过了,我问过饼干厂周主任了,他们那边倒是有设备,烘干的,脱水的,磨粉的机器都有,人手也够,就是这事吧,他们除了缺个配方单,完全有能力拿下来,我就怕跟他们合作,到时候别人只知道饼干厂,不知道我们红星作坊,完全给别人做嫁衣那我们还有个什么搞头。”
“虽然说都是做好事,但是想想这做好事没留名,还是有些不甘心。”霍国安的低觉悟和私心早就暴露无遗,他自己也已经懒得遮掩了,直言道。
小作坊碰上国营工厂......
霍国安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沈华浓也不想白干一场,当然她也是有私心的,这个简陋的红星作坊也是在她的推动下、参与下成立起来的,每一步都有她的付出和印记。现在这个小作坊对她的意义,也不仅仅只是一个帮她站住脚跟的存在了。
眼见有一个起飞的机会,沈华浓觉得可以来一票大的,将这个当成事业来经营。
她自己是没有在这个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里白手起家的经验,但她记忆中有一个,她就记得她所处的时代有一个特别富裕的村子,听说那个村子就是在“全国学大寨”的年代里开始起步的,是社会主义的前沿模范阵地。
没有经验,他们可以借鉴别人的,可以逐步摸索调整啊,沈华浓从来不缺乏胆量,也不愿意放过任何机会。
不过,她对现在的国有制、公有制的理解还不全面,有些问题还得斟酌,想了想,她跟霍国安说:“我有个主意,你看能不能行。”
每次她这么说,结果都成了。
霍国安这会儿闻言就是眼睛一亮,去作坊里搬了两把椅子,又倒了两杯茶水出来:“说!我好好听着。”
沈华浓就说开了:“你去打听打听哪里能弄到设备,这些设备大概需要多少钱。”
这个问题霍国安显然已经想过了,答案说得很溜:“弄到设备倒是不难,上次买那个包装机我就问过了,有介绍信有钱,能直接联系机械厂,现货都有,就是贵得很,按照饼干厂那样搞一整套怕不得大几千上万了,还包安装五年可以返厂换新,十年包修。”
沈华浓心里有数了,霍庭的存折在她这里,这个钱她有,预算比她想像得还要少一些,就算霍庭肯答应,她也不能就这么拿出来,在与人交往上,沈华浓是个中翘楚。
想了想,她说:“我觉得这样,这些日子村里大家伙也都看过我们这个小作坊了,你给大家算算这段时间零嘴的盈利,也分析分析咱们这次代食品的事。都分析透彻了,让大家看看潜力。”
“然后,我建议在公社里自愿集资,我们把这个钱凑出来,根据这次集资,给大家算在作坊里占的份额,年底上交任务款之后其他的盈利大家按照份额拿分红。”
“以前作坊虽然也算公社集体财产,但是只有在里面干活的算工分拿钱,现在扩大一下,自愿集资的都能拿,再里面做工的还是按照工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