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口腔中满是咬破了舌尖溢出的血腥味道,也正是靠着口中尖锐的疼痛,纪清歌也才能强撑着来到门边给出这一击。
其实她手臂已经彻底麻痹,完全是靠着挥出的惯性和匕首本身的锋利,加上含墨完全没有防备的一瞬间,这才能得手。
否则神完气足的含墨想要对付他们两个简直易如反掌!
她看了一眼面色同样苍白的裴元鸿,虽然不知裴元鸿眼下是出了什么状况,但想来也并不比她现如今强到哪去……纪清歌撑着花几积攒了一□□内所剩无几的气力,想要迈步却终究还是不足,身体的反应超出了她的意志,纵然脑中想的应该是迈出门去,不再留在室内,但最终却只软软的倚着门柱滑坐在地上。
纪清歌此时整个后背已经被冷汗浸得湿透,手中的匕首都快要握不住,勉强定了定神,这才看到裴元鸿正在那具尸体上翻找着什么,片刻之后翻出了一个极小的玉盒,纪清歌还来不及问那是什么,就见裴元鸿匆忙中带着急迫的打开小盒,取了一粒丹药放入口中吞了下去。
“你——”纪清歌想要出声的时候已经慢了一瞬,只能皱眉看他服了药物,又过了片刻,裴元鸿惨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原本已经有着微弱痉挛的手指也恢复了稳定。
“你中毒了?”纪清歌猜道,适才她一见到裴元鸿就看出了他的不正常,只是她自己都正自身难保,根本无暇去顾及别人,现在眼看着他吞服药物的举动,心中也是有几分疑惑,目光重新望向那具尸体——所以,这不是他的小厮?
初见之时,纪清歌本以为这主仆二人是坑靡一气,虽然她之前简短的几次碰面对裴元鸿的印象还算不错,但毕竟不了解他,在她被诱入陷阱之后裴元鸿的出现,纪清歌不可能不心中警惕。
甚至裴元鸿被他的小厮一把推倒在她身上的时候,纪清歌差一点就将匕首直接捅进他的肚子。
匕首锋利的尖端刺破了她自己的衣袖,也刺破了裴元鸿胸前的衣襟,只差一线——如果不是他扑倒后的第一反应是撑住身体拉开距离的话。
直到房门闭合,裴元鸿用极低的声音快速向她解释自己也是受人胁迫,愿与她一同设法脱困之后,纪清歌才将匕首从他胸口移开。
但也仅仅是移开而已。
相比于被‘绕指柔’剥夺了反抗能力的纪清歌,裴元鸿无疑是更健壮有力的那一个,即便他也正因药瘾发作饱受折磨,也依然如此。
但纪清歌却不放心真的将这唯一的武器交他使用,最终,裴元鸿只是为了掩饰她踉跄无力的脚步声弄出了种种声响,又骗了含墨开门而已。
兵行险着。
还好,奏效了。
“不是毒……”裴元鸿坐在含墨的尸体旁边,甚至都懒得起来,直到他体内发作的药瘾渐渐平复了下去,这才苦笑:“……可能也算是毒吧。”
没有解药的毒,自身就是解药的毒,愈是解毒,毒性便愈加深重的毒,这种东西,到底算不算毒?
裴元鸿懒得去想这种问题,经脉骨骼中无处不在的疯狂渐渐低糜,他终于起了身:“县主也是中毒?可知解药何在么?”
纪清歌摇头:“有劳公子,想法子将这烟气给散了便是。”
那偌大一座博山炉是黄铜铸就,就连裴元鸿也不可能搬得动它,不过这却也简单,四下一望,从博古架上随便抄了一只青玉的笔洗出门而去,片刻就盛着满满一缸子湖水回转,一盆水当头浇下,香炉内便彻底没了火星子。
熄灭了香炉,又干脆将室内的暖炉端出去直接扔进了水里,裴元鸿也并不停手,从外面将这一艘画舫上所有紧闭的窗棂全部拔了栓,彻底大敞了门窗。
寒冷的夜风带着浓浓的水汽涌入室内,纪清歌终于松了口气。
她不清楚自己中的到底是什么药物,但没了熏香中那诡异的腥苦气息的引动,四肢酥麻无力的感觉正在渐渐消失,只要能够恢复行动能力,她利器在手,应该就能放心的多。
透过敞开的门窗,她也已经发现这艘画舫早已不在原本停靠的湖畔附近,雨幕中的夜空漆黑一片,画舫上虽然灯火通明,但灯光在雨幕当中却照不到远处,根本不知道如今这艘船究竟漂到了什么位置。
裴元鸿原本还去船头船尾想寻船桨或是竹篙,却最终一无所获。
纪文雪依然昏迷不醒,纪清歌猜她应该是被人打晕或者事先迷晕了才拖来的此处,便就作罢,反正她就算醒了也帮不上忙,由她晕着便是。
没有船桨和竹篙,无法控制画舫的方向,两人索性熄了心思,各自默然无语,静谧之中又过了片刻,纪清歌四肢终于渐渐缓过了气力,只是丹田之中依然无法提聚内力,迈出舱室凭舷望去,视线尽头隐约能够看到模糊的黑影,想来便是河岸,但他们无法控制画舫便就无法靠岸,纪清歌皱了眉——如今莫不是只能等人来寻?可若是始终无人前来呢?
她今日去琉华院,身边跟着的是曼青和曼芸,如今两个丫头都是下落不明,就连生死都不知道,如果燕锦薇想要彻底隐瞒她的行踪,只怕就真的要等到天亮,或是这艘画舫随波逐流到了有人的所在,才会被人发现了……
脑中思绪还未想完,远处那模糊的岸边却陡然响起一声哨音,纪清歌和裴元鸿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发声的方向,但目力所及之处却只有模糊的暗影不断闪动!
有人!
是敌人?还是……
心头的猜测下一刻便得到了答案,伴随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一支箭矢如同流星一般划破了漆黑的雨幕在纪清歌眼前一掠而过,伴随着一声闷哼,利箭射穿了裴元鸿的右肩!劲力之强横甚至穿透了他肩胛的骨骼没入了身后舱室的门柱内,血花飞溅之中,箭尾兀自颤动不休!
“小心!”
剧痛之中,裴元鸿俊秀昳丽的脸上已是冷汗密布,忍痛说道:“是敌人!”